序
“真可憐……”
卡托爾轉過頭,驚訝地發現身後站着一個金發的年輕人。他看起來大概隻有二十二三歲,如同陽光般奢華的長發随意地束在腦後,湛藍色的眼睛如同今日的天空,幹淨地不可思議。他有白皙的皮膚和精緻的五官,身材纖細而修長,在陽光下有種水晶般晃目的感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鬥篷,但是這讓他看起來依然有種優雅和神經質般纖細的感覺。
“朵布達家族也已經隕落了呀……”這個漂亮的男人用憂傷的語氣輕輕地感歎,聲音低沉而甜美,讓人不禁在這樣的聲音裡迷失。
但是卡托爾并不贊同他的說法:“并沒有先生,我也是朵布達家的人,隻要我還活着,朵布達家族就不會隕落。”
當那雙湛藍的眼睛終于從空虛的廢墟落到自己的身上的時候,卡托爾的心髒仿佛被人用手握住一樣,感到一陣呼吸困難。
那個人笑起來,卡托爾雖然已經活了将近三百年,但是依然保持着少年的外貌,身高也隻有一米四的樣子。對方在卡托爾的面前蹲下身體:“是嗎?真抱歉……請恕我無禮了。”對方的笑容也很漂亮,當卡托爾與對方面對面的時候,不禁為這種笑容而迷住。
“你……是誰?”卡托爾小聲問,他知道,對方也是血族。
“無名之輩,”那個人輕柔地說,“你看,這裡已經毀了,你再留在這裡,一定會被教會殺掉的。”
卡托爾也是這樣認為,但是離開生活了三百年的城堡,他還從來沒有嘗試過。他不知道該去哪裡,雖然這裡已經變成一片廢墟,教會的旗幟很快就會插在這裡,而他會被當成人類發洩憤怒的對象,死于木樁釘入心髒後被火焚。姐姐蕾塔已經死去,而奧雷爾已經失魂落魄地離開,對于他來說,姐姐的死亡就像世界整個崩潰,尤其對于他來說,是他魯莽的行動導緻了這一切,他會多麼自責和難過……所以卡托爾也并不想去找他尋求庇護,就算找到他,他現在恐怕也自身難保了。
所以當對方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他無可反駁地咬咬嘴唇,沉默下來。這個人并沒有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給他,雖然同為血族,但并不一定是值得信賴的人。
“我會離開這裡的。”卡托爾說,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堅強。
那個人伸出手溫柔地摸摸他的頭:“你是一個好孩子,卡托爾,我會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的。”
卡托爾眨眨眼睛,并未說話,這個時候不知道應該說“謝謝”還是“不要”,去世的姐姐說過,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話,最好還是不要開口。
“真可愛,”那個人眯起藍色的眼睛,用柔美的聲音這樣說着,然後回頭看向另一個人——卡托爾一直沒有注意,因為那個人仿佛是陽光下的陰影一樣,理所當然又毫無聲息,這會兒他終于看清那個人的面目。
他也穿着黑色的鬥篷風衣,黑色的短發微微有些長,看起來似乎有段時間沒有整理了,但是他俊美的外表和銳利的線條,讓人看一眼就不會忘記。就像是優雅和充滿力量的危險野獸,當卡托爾接觸到他的視線的時候,他這樣估算着,對方看起來也應該是血族,而且非常危險。
“我們可以送他去藍維斯對嗎?”金發的年輕人站起來回頭對黑發的男人說,“他是朵布達家唯一的繼承人,藍維斯一定會收留他的。”
“那我們必須要去倫敦,”男人的聲音有些不願意。
金發的年輕人露出一個笑容:“那對我們來說,并不是難事,不是嗎?”
“……如你所願,”男人輕聲說着,語氣溫柔。
旅程就這樣決定下來,他們三個人一路南下,當卡托爾每次詢問他的名字的時候,他總是用動人的聲音回答自己:“無名之輩。”
他一點也不相信,如果活了三百年連這麼一點眼力都沒有的話,他幹脆掐死自己好了。無論是雍容華貴的外表和貴族的舉止,都說明他們來自某個顯赫的家族,可是……應該是哪個家族呢?
他望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與某位認識的人的側臉忽然交疊在一起,雖然對方的發色是如月光一般的淺金色。
“……你是……羅德?”卡托爾用細微的聲音情不自禁地說。
聽到這個名字的年輕人,微微地皺起漂亮的眉梢,轉而用帶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輕輕地按在卡托爾的唇上:“請忘記這個名字,别再将它說出口了。”
真的是羅德·艾爾特!
幾乎是所有的血族中唾棄的名字,那麼在他身邊的那個黑發血族一定就是——如同血族中的皇族一般,克蘭森家的傑克了?
“引誘者”的事情幾乎已經傳遍了所有的血族口中,如果不是他引誘帶走了傑克,那麼北方的防線也不至于那麼不堪一擊,那麼也許姐姐就不用死了……
“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很複雜呢,”羅德·艾爾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漂亮,“我讓你讨厭了嗎?”
不是,但是……“為什麼……”卡托爾的聲音悶在喉嚨裡,不知道該不該提問。
羅德摸摸他銀色的發絲:“别提問,你知道我是誰,對嗎?”
“無名之輩。”卡托爾輕輕地說,微微擡起頭,吸取對方指尖的甘美氣息。
“沒錯,”對方的聲音因為愉悅而微微上挑,“我隻是無名之輩,而你,是朵布達的唯一血脈,不要忘記。”
在倫敦他們分手,卡托爾獨自進入藍維斯的城堡。
“是誰将你送到這裡的,朵布達家的少爺?”一個和藹的老人輕聲詢問,他是議會的重要議員之一。
“……無名之輩。”卡托爾閉上眼睛回答。
有陽光般的奢華金發,有湛藍幹淨的眼睛,有低沉甜美的聲音,有纖細誘人的身體的……無名之輩。
1.
“威廉?……是,好久不見了呢……”賽文将手機放在耳邊,墨藍色的眼睛看着一片玫瑰花瓣從花瓶的花朵上緩緩地飄落到白色的桌布上。他的一隻手無意識地輕輕攪動咖啡杯裡的咖啡,“圍棋?現在嗎?……”
賽文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一眼,繼續與電話那頭的威廉對話:“抱歉威廉,你能邀請我,我感到很高興,不過這會兒……我有一個重要的客人,所以,上次約定的時間恐怕要推遲一段時間了……”
電話另一頭的威廉大概問了一句是什麼重要客人之類的話,賽文則耐心地回答:“是一個很久之前就認識的人……真被你說對了,有好幾百年了呢……好,那麼下次再約時間。”
“沒想到你和人類相處的還真好,”坐在對面的男人看着賽文緩緩地放下手機,“對了,你好像以前就很擅長和人類打交道。”
“多謝誇獎,艾德斯大人,”賽文輕輕地點了點頭,注視着眼前的男人。記憶中的艾德斯是一個表情冷冽的男人,賽文還記得那場戰鬥,他跟着浮德與浮德的母親露娜大人一起來到埃爾特家族的北方防線。那個男人就是走在教會軍隊的最前面,有着完全超脫人類的堅毅和冰冷,銀色的軍裝就像宗教上的上帝的殺手——熾天使。
不過這會兒,他留着一頭金色的過肩長發,在午後的陽光下表情甚至是慵懶而散漫。他有着與死去的情人安切爾一樣的外表——或者說,賽文能感覺到,這具身體就是屬于安切爾的——被稱為最後一個吸血鬼獵人,同時也是賽文現在住的這所宅邸的主人。
對方輕輕地啜飲了一口咖啡,然後優雅的放下咖啡杯,杯碟發出悅耳的碰擊聲:“賽文,你真的一點也不好奇我會出現在這裡嗎?”
“如果我好奇的話,您會告訴我答案嗎?”賽文側頭輕聲詢問。
有着安切爾外表的艾德斯聳聳肩膀:“那麼你能先告訴我,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在埃爾特家的領地,我們的北方防線?”賽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