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摸摸她的頭發，柔軟而漂亮，就像一個漂亮的洋娃娃，他看看神龛上的聖母瑪利亞，然後詢問女孩：“她是你嗎？”

“您相信嗎？”女孩輕聲詢問，比她年長的戰士也會在這裡顫抖，更有人哭泣請求，羅德沒有見過一個小女孩會和他這樣說話。

“不太相信，”羅德将女孩抱到自己的腿上，“你知道嗎，親愛的，很多人在這裡向你祈禱，但是你未曾拯救任何一個人。”

“我是來拯救他們的，”女孩眨眨眼睛，看起來單純地就像午後趴在軟墊上的小貓。

羅德笑起來：“你很可愛，如果你願意，我會讓你留在我的城堡，不過事先，我希望你先放棄你的子民，好嗎？”

“恐怕不行，大人，”女孩垂下眼簾，“我來到這裡就是希望您能幫助我。”

羅德冰涼的唇親了親對方銀發的發絲：“撒旦也會喜歡你的，瑪利亞，我能為你做什麼呢？”

“我會給你看到未來，”女孩伸手輕輕握住羅德的手說，“那是可能發生的未來，如果繼續下去的話——我希望你能看到，并且幫助改變，人類可以生活在沒有血族的世界，而血族不可以。”

羅德愣了愣：“是什麼……”是什麼樣的未來？他的話還沒有問完，眼前就一片空白。漂亮的彩繪玻璃消失了。

當羅德回過神來的時候，夕陽灑滿了整座教堂，他的管家和那些戰士全部像泥像一樣站在那裡。夕陽的光輝落在女孩銀色的長發上，她正跪在聖母像前祈禱，稚嫩的側臉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

“……那是……什麼？”連羅德自己也沒辦法控制顫抖的聲音。

“未來。”女孩輕聲回答，她的目光一直牢牢注視着聖母的雕像，“勝利從來不是完美的，就像光明和黑暗，沒有一邊傾倒，隻有平衡。”

“……那是你的魔法。”羅德的手緊緊地握住長椅的扶手，“企圖給我看不存在的未來。”

“克蘭森家有撒旦的血統，來自純黑和血腥的地獄，”女孩柔聲說，“天平因此傾斜，神祗不再，隻有依靠自己。”

女孩緩緩回過頭，那張臉竟然真與雕像相似，同樣的溫柔和仁慈，盡管從五官上來說絲毫不像。

“領主大人，您知道該怎麼做……”

“太愚蠢了！”羅德猛地站起來，“那是你的魔法作祟，我才不會相信的！”

“那是未來……”

“虛僞的未來！”羅德轉身向教堂外走去。

“大人！”女孩忽然伸手抓向羅德，“請記得……”

這時候管家與周圍的侍從忽然醒悟過來一樣，伸手抓住女孩，絲毫不理會女孩的掙紮。

羅德發現自己的指尖輕輕顫抖，他繼續向教堂外走去。

“請記得啊……羅德大人……”女孩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殺了她，”羅德對身邊的管家說，管家點頭答應，離開了他的身邊。

羅德走進自己的城堡，直奔傑克的房間。

傑克正在看一本書，他的房間就在羅德房間的隔壁，此刻夕陽正落在他的眉間。看到羅德急匆匆地跑進來，他困惑地站起來，并對羅德張開手。

羅德的身體被擁進傑克的懷裡，他感到了情人的溫柔，但是依然沒辦法停止顫抖。他告訴自己那隻是魔法或者别的什麼幻術而已，但是他卻依然顫抖着。

“怎麼了，羅德？”傑克将羅德摟在懷裡，“你在發抖，發生了什麼事？”

羅德咬着自己的唇，并未開口，直到傑克将他的臉輕輕地擡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你看起來……很害怕？”

“别問我……”羅德推開他的手，将頭埋入對方的懷裡，緊緊抓住傑克的衣服的手指輕輕顫抖。

他的血液來自撒旦，因此克蘭森家族才是血族中最強大的嗎？

傑克除了之前來到艾爾特城堡的時候，要他的強硬态度，到現在已經是完全的寵溺了，傑克并未繼續詢問，而是将他輕輕地抱起來，放到身後的床上。

“血族……會統治世界嗎？”羅德在傑克懷裡小聲說。

傑克溫柔地親吻他金色的發絲：“為什麼不？”

“……我不知道……”羅德的指尖依然顫抖，傑克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上，低頭親吻。

“我會為你獻上整個世界。”傑克柔聲說。

傑克總是不經意地說這些甜言蜜語，又在他毫無防備地情況下，實現它。

羅德的心髒如同抽緊一般：“我不要……這個世界……”

傑克困惑地露出笑容：“那你要舞會和血液嗎？”

“……我……”落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傑克繼續親吻他：“别擔心，沒有什麼東西能傷害你……我保證，以克蘭森家的名義保證……好嗎？”

那種不安依然在心底擴散，勝利之後再是勝利，讓他覺得仿佛接近死亡一步又一步。他看到了那名女孩給他看的，人類的隕滅和血族的末日，隻要繼續下去，雙方必有一方死亡。

“父親……”奧雷爾的聲音讓他稍微安心一點，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跑來跑去的孩子了，今天的他可以擁抱他，給他安全感，但是依然害怕……

“父親，别害怕……”奧雷爾低頭親吻他金色的長發，指尖溫柔地撥弄，“我不會讓您受到任何傷害的……”他将他抱上床，親吻他的眉頭和鼻尖，他的手指擡起他的下巴，“為何您如此不安，沒人能傷害您，除非我死了。”

他總是在逃避傑克，很多人說他瘋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快要崩潰，預見中的事情一件件地發生。

當傑克出征的時候，他過來拉住他的手，傑克隻好帶他一起去。他将這件事情對傑克和盤托出，連奧雷爾也沒有告訴。傑克認為他隻是被教會的魔法迷惑了，但是無論怎麼說，羅德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最後他告訴傑克，離開或者留下。

羅德擡頭看着殘破的教堂，今天想來也許那真的隻是教會的眸中迷惑人的魔法，但是今天的結局卻是最好的。

到今天為止，藍維斯依然沒有忘記這件事情，也許他們認為傑克留在戰場，那麼結局會有所不同，露娜夫人也許不會死，血族也不需與人類妥協。

也許也僅僅是也許，任何未來都隻是空談，除了現在的這一刻。

“你就是這樣拯救你的信徒的嗎？”羅德微笑着看向聖母的雕像。

藍維斯的人嘲笑他為“引誘者”，因為他毫無羞恥地引誘了克蘭森家最強大的人，從而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不知道傑克是怎麼樣想的，他是一個不會對自己做出的決定後悔的人，但是對于藍維斯，對克蘭森家族，他總有一份歉意，雖然他從來閉口不提。

這是我欠他的，羅德憂郁地想，他注定會為此償還，至死方休。

×××

等他回到城堡的時候，發現三頭犬依然在那裡曬太陽，它看起來真是悠閑——那倒也是，要不然幾百年的時間它是如何度過的，肯定無聊的要死。

羅德想了想還是打算去看看克麗絲，詢問她一下狀況，管家的記事本前面幾頁都是一些關于這個城堡的雜事，也許她是因為看到了這個，才往地牢走去一探究竟。說起來，人類的好奇心和活力永遠是别的種族無法具備的，在血族渴求着對方鮮血的同時，也經常會為對方的魅力所傾倒，雖然大部分的血族總是認為人類既軟弱又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