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繼續用朋友般溫柔的口氣說:“如果看到什麼不對勁就開槍,這裡是我的城堡,我不會責怪你的。”
克麗絲沒有提問,事實上,在羅德這樣說的時候,他已經拉着她跑出了藥師的房間。
女孩聽到石質的走廊發出細碎的竊語聲,說着一些她從來無法聽懂的話,仿佛有幾十個甚至上百個人擁擠在那裡彼此叫嚣着。外面的風聲大的離譜,就像美國的飓風一樣嘹亮,仿佛有人已經吹響了号角,至于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想去想。
走廊裡黑的離譜,手電筒的光芒隻能照亮眼前的一小步,更遠的地方就被黑暗吞噬了,年輕的領主手裡的蠟燭而已是如此。他的手指修長而蒼白,在黑暗中,有種不可思議的美麗,就像一個迷失在黑暗中的天使一樣。他金色的長發就像漂亮的陽光,即使在黑暗中也不曾暗淡下去,克麗絲第一次這樣打量羅德——他真美麗。
有了這個想法,克麗絲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可是她的視線一直追逐着他。
“我們得走快一點了,”羅德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是克麗絲已經跑了起來,即使跑起來似乎也跟不上羅德的速度。幸好他拉着她,要不然,她可真跑不了這麼快。
“怎麼了?”克麗絲的聲音有一絲驚慌。
“别回頭,”羅德的聲音依然溫和友好,但是卻充滿了警告。
她不知道那是為什麼,但是她能聽到同樣迅速的腳步和類似指甲劃過石牆發出的粗糙聲,然後彈擊着人的神經。她有時候甚至感覺有東西已經接近到了她的背後,甚至有一些東西碰觸到了她栗色的發絲。
他們跑過黑暗的走廊,走路長長的封閉石梯,羅德依然拉着她,而她累得氣喘籲籲。她的手電筒忽然在奔跑中落到了地上,她試圖彎腰去撿,但是羅德拉着她繼續跑。細微的光明很快就被黑暗吞沒。
也許是因為我們在奔下塔樓的關系,克麗絲想,手電筒的光線被牆壁阻擋了。她氣喘籲籲地跟着羅德跑,塔樓的出口就在面前,但前提必須穿過一道幽黑的塔樓。
“傑夫現在怎麼樣了?”羅德忽然開口問。
克麗絲一邊跑一邊回答:“高燒不退……他很痛苦,一直在說夢話,還在哭泣……”
“把藥水塗在他的傷口上,他沒時間了,”羅德利索地開口,然後忽然站定身體,“你想救他對嗎?”
克麗絲愣了愣:“是的,先生。”
“那麼就跑出去,越過花園,你知道回到二樓客房的路對嗎?”羅德問。
“……是的……”
“那麼現在跑出塔樓,别回頭。”羅德迅速說,他推了克麗絲一把,“快點去,他等着你救命。”
“可是……”克麗絲想回頭看看後面的走廊,但是羅德又推了一把:“你想讓他活命對嗎?他救了你。”
“是的。”克麗絲說。
“那就快跑。”羅德說,将手裡的藥瓶放到了克麗絲的手裡,“聽我的話,快跑,别回頭,明天我會送你們回去。”
克麗絲想說些什麼,但是莫名的恐懼讓她奔跑起來,緊緊拽住那個瓶子,她在黑暗的長廊裡跑起來,朝着灑滿月光的門口跑去。沒有蠟燭——剛才奔跑的時候已經熄滅了,沒有手電筒了——它遺落在塔樓彎曲的樓梯上,被黑暗吞沒了。
後面是一片黑暗,她似乎能聽到金戈之聲,但是當她屏氣傾聽的時候一片寂靜。仿佛黑暗吞沒了一切,吞沒了羅德,甚至吞沒了聲音。盡管那麼安靜,她還是不敢停下來,她擔心自己也像羅德一樣,被那片黑暗吞噬,甚至連聲音也沒有。
想到這裡她緊握着詹斯特給她的槍,她的父親給了她一次練習的機會,但是她并沒有打中靶心,但是這次不容有失——因為傑夫的命在她的手上,姑且不管這是什麼藥,但是她卻覺得一定有效。
就在她快要到達出口的時候,一道影子越過她的面前。她沒看清那是什麼,她隻是記得羅德剛才告訴她的話——不要回頭。
但是她在跑出塔樓的時候,聽到了一聲貓叫,随即就像錯覺一樣被整個黑暗吞噬。
5.
克麗絲氣喘籲籲地走進主樓的大廳,大廳的盤旋樓梯可以去二樓的客房。她的肺痛的難受,這裡原本陰森恐怖,但是這會兒比起那座塔樓可就太親切了。羅德在這裡點上了蠟燭,顯得溫暖而親切,她的眼睛習慣了在黑暗中,淡淡的燭光讓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她的手裡拿着那瓶藥,走上二樓的樓梯,推開傑夫的門,她将藥瓶放到旁邊的小幾上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可怕,另一隻握着手槍的手也是如此。
羅德呢?她想,他現在離開塔樓了嗎?他為什麼叫她先跑呢……她隐隐知道答案,但是卻拒絕去想這個。
必須先救傑夫,他們去塔樓就是為了這個。
她望向床上的傑夫,他的皮膚原本十分白皙,白白胖胖的,所以學校裡很多人嘲笑他,并且給他取了一個外号:毛毛蟲。那是為了形容他身上又白又胖的肉,噢還有一道道因為肥胖而引起的皺褶。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薄被,然後發出一聲低呼。她看到了原本胖胖的小腿腫的比他的大腿還要粗上一圈。傷口進一步擴大,看起來就像幾百條黑色的蟲子在裡面爬來爬去吃他的肉一樣,她幾乎能看到他白色的腿骨了。
被抓一下,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看起來就像一種古代的刑罰,太可怕了……
她的手開始顫抖,那個傷口猙獰着讓人覺得害怕,空氣中充斥着一種腐敗的臭味,好像傑夫本身就是一具屍體。
她正要去拿藥,門輕輕地被敲響了。
她第一個想到的是羅德回來了。她立刻起身去開門,随即就失望了,在門外的并不是那個年輕的新領主,而是他們在路上遇到的男孩——瑞肯。
“找到藥了嗎?”瑞肯輕聲問。
克麗絲點點頭,她從未覺得如此疲憊,她轉身向傑夫走去,一邊低聲開口:“我不應該讓他們跟着我來到這裡的……”
“這并不是你的錯,”瑞肯小聲安慰,“……我可以進來嗎,克麗絲?”
“當然可以,”克麗絲點點頭,是他堅持要守夜所以救了大家,要不然情況會比現在更糟糕,“請進,瑞肯,我正需要人幫忙。”
瑞肯露出一個笑容,然後走進房間,然後轉身剛想關門,卻被克麗絲制止:“别關門好嗎……他的傷口很臭……”
瑞肯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那更應該關門了,”他說,“太重的味道會引來别的東西,雖然這裡足夠安全,但是……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克麗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這件事情并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所以她并沒有堅持。瑞肯輕輕地關上門,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以及一個已經昏迷的男孩。
克麗絲在蠟燭下看着那個玻璃瓶,不知道為什麼羅德認定這就是治療的藥物,它裡面的液體看起來就像是沼澤的墨綠色臭水。但是他們找了那麼久才找到,也許真的可以救傑夫?克麗絲忽然有些後悔,也許她應該堅持回到他們剛才的營地去,至少那裡有些抗生素還有一些退燒之類的藥品。
她摸出手機,上面依然一格信号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