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晚了，”羅妮看着他們說，她特意多看了傑克兩眼，“你就是那隻黑貓嗎？”

“這樣也能認出來？”羅德驚訝地說。

“哦，他們的眼睛是一樣的，很漂亮的黑色，就像黑曜石一樣，”女孩說。

“美夢之球呢？”羅德問。

羅妮拍拍手上的塵土：“我已經寄走了，不過我不能保證那個球能安全到達愛麗莎指定的人的手上。”

“為什麼？”羅德問。

“因為那東西具有魔法啊，它會引誘任何人許下願望，也許是郵差或者運輸司機，誰知道呢。”

這麼一說，的确也有可能。

“可是你……為什麼？”羅德問。

羅妮将臉上雜亂的頭發輕輕地攏到一邊，露出漂亮的臉龐：“我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藍的，紅的，對嗎？”

“沒錯，藍色的寶石代表已經許願，而紅色的寶石則代表正在執行命令。”羅德回答說。

“沒有許下願望之前呢？”女孩眨眨黑色的眼睛問，“你知道那是什麼顔色嗎？”

“……是什麼顔色？”羅德問，他倒還真不知道，在沒有許願之前那是什麼顔色。

“是像鑽石一樣透明的顔色，很漂亮呢。”羅妮說。

“這是什麼意思？”羅德問。

“我明白了……”傑克忽然出聲，看向羅妮：“你是說……你在你母親房間裡找到它的時候，已經是藍色的了？”

羅妮輕輕地點點頭。

三個人一下子安靜下來，羅德松了口氣，至少羅妮沒發生意外，因為這個願望根本不是羅妮許下的。

“我昨天一夜都沒有睡，老實說……”她看向羅德，“您那個法師和日記本的故事完全把我吓到了。”

“我還真看不出來，剛才我還為這事沮喪呢，”羅德有些得意地看向傑克。

“但是最後我看到它上面的那顆寶石變了顔色，我才明白，原來許下願望的人并不是我。”羅妮輕聲說，“應該是我的母親。”

“看起來應該是這樣。”羅德點點頭，“我猜她許的願望應該是‘傷害我女兒的人必定受到懲罰’或者别的什麼。”

“沒錯，我想她應該聽說過法師和日記本的故事。”傑克贊同的點點頭。

“為什麼呢？”羅妮問。

羅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一個母親的苦心，你看她如果說‘永遠保護我的女兒，不受任何人的傷害’，的話，沒準那個美夢之球就會将還是孩子的你送到一個沒有任何生物的虛無的空間，那裡沒有可以傷害你的東西，那麼你的母親願望也算是實現了。”

“如果将主語改一下的話，就能避免了，”傑克輕聲說，“你的母親倒是很聰明。”

“我以前……”羅妮看向他們身後的大片草原，陽光剛剛照耀着這片大地，柔和又充滿生機，“我以前不止一次地憎恨我的母親，在被人嫌棄的時候，在被别的孩子嘲笑的時候，就連我的親戚也同樣讨厭我的時候，如果我不被生下來就好了，如果我不是母親的女兒就好了，要是不在這個家庭出生，也許我會過上不一樣的生活……”

“的确是這樣吧……”

“但是我今天發現并不是這樣的。”羅妮露出一個微笑，“今天當我看到那顆‘美夢之球’變成白色的鑽石的時候，我知道我的母親是愛我的，她給了我生命，又給了我容貌，她在她死去以後，依然保護着我……雖然沒有能和她說話，但是我相信她是愛我的。”

“就算是血族，關愛下一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羅德摸了摸羅妮的頭，“你會變成一個可愛的女孩。”

“我現在就是，”羅妮扁扁嘴。

“沒錯，”羅德露出一個笑容，“不過你把我們的事情搞糟了，你弄丢了那個球，我們本來打算将它封印起來的。”

“可它是一份禮物呀，”女孩眨着黑色的眼睛，單純地說，“我的母親将它留給了我，并且用它保護我。雖然沒有在那時候保護我——但是至少讓我知道應該堅強起來，而她是愛我的。”

“哦，親愛的，對你來說，那的确是一份禮物。”羅德柔聲說，但是對你母親來說——許下願望的人也會付出代價，雖然不知道羅妮的母親付出了什麼代價，但是願望成真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白白獲得的。這就是“美夢之球”的危險之處，人們會迷戀不勞而獲的感覺，卻從來不知道任何東西都要付出代價。

不過這些羅德可不想告訴羅妮。

“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得讓我們又得過上忙碌的生活了，”羅德歎了口氣。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女孩似乎有些過意不去，“但是愛麗莎是我的朋友。”

“的确添麻煩了，”羅德拍拍傑克，“不過我們會解決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對不起。”女孩低下頭說。

羅德看了看女孩，然後彎下腰半跪下，輕輕擡起女孩的手指：“請别在意，我的公主，能在這片草原上見到這麼可愛的女孩，我很高興。”

羅妮愣了愣，從小到大，她還沒有被男性這樣對待過。

“還有……逾越節快樂。”羅德在女孩的手上印下一吻。

“逾越節……快樂。”羅妮也回應他，卻不自覺留下了眼淚。

今天開始的三日是逾越節，今天人們取出逾越節羊羔宰殺它們，并且将它們的血塗在門楣以保佑平安，今天上帝的天使将越過他們的門口，以保全他們的性命，今天生活在罪惡與惡魔仆役下的人們将獲得新生。

風吹過令人心曠神怡的中部大草原，逾越節的花朵盛開地熱烈，它們的瘦果在風中爆破播撒絨毛狀的種子。這些細小的種子飄過整片草原，在逾越節後它們會成長新的逾越節花，在明年繼續開放。

而今天，它們如同一片煙霧一樣彌漫在草原上，讓人們稱贊它們為“大草原之煙”。

複活節與逾越節相連，當罪孽被原諒，剩下的隻是越過死亡的自由新生。

尾聲：

羅德坐在白色的餐桌椅上，手邊放着一杯新鮮的橙汁，另一邊則放着一本雜志。

現在他在一座豪華的郵輪上，頭頂上是蔚藍的天空，海風吹拂過來，一如千年前的海洋氣息。白色的海鳥飛過他的頭頂，悠長的叫聲讓天空顯得更加遼闊。

“賽文跟你打電話了嗎？”身後走過來一個黑發的年輕人，他看起來大概二十七八歲，高挑而瘦削，他的皮膚白皙到接近蒼白，黑色的眼睛仿佛要與海洋深處的黑暗融為一體。他拉開椅子在羅德的身邊坐下，舉止顯現出一種屬于古老貴族的優雅和軍人的利落。

“打過了。”羅德将兩條修長的腿交疊起來，“他指責我太沒責任感了，順便将我封為‘最會惹麻煩的血族’。”

“他也打電話跟我抱怨過了，”傑克的嘴角微微地翹起來，“他說他的手下曾經有純血族的貴族，有地位崇高的監督者，有克蘭森家的半血族，但是你是唯一讓他感到頭疼的。”

“他這麼說可不公平。”羅德不高興地說。

“想想看吧，警方接到了匿名的電話，找到了愛德華殘破的屍體，然後開始調查，”傑克說，“當天晚上的房客卻在早上失蹤，從他到這片草原開始就不斷有人死去，直到他在逾越節離開。”

“他們太沒想象力了，”羅德指責道，“難道他們沒聽過逾越節的傳說嗎？”

“什麼？”

“逾越節是上帝殺戮的節日啊，”羅德聳聳肩膀，“我們隻是無辜的路人，殺人的又不是我們，可憐的血族貴族已經淪為食用血袋過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