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門,離西湖并不遠。
經孤山路過橋,到北山街,路過新新飯店,再拐進保俶路,走到一半,右轉,前行幾百米。
一家頗具江湖氣的三層茶樓,出現在面前,紅木顔色又透出點茶的風雅。
——金茗茶樓
“三兒,你看,好多豪車啊。”
四仁撞撞蠻三的肩膀,看着茶樓外停着的數輛豪車,眼神炙熱。杭州真不愧是大城市啊,豪車多得能疊起來,他什麼時候也能開上一輛啊。
蠻三對于車不熟悉,不過看車标就知道,價錢不菲。
江伊更是看不懂。不過,車多,人多,說明茶樓裡人數不會少,要是一會兒動起手,估計比較麻煩。
“小三小四,你們在附近望風,我自己進去。”
蠻三和四仁身手很一般,要是一會兒打起來,她還得帶兩拖油瓶,不如把他們留在外面,看能不能在外面迂回打探點消息。
“好的,老大,我們就在外面看能不能收點消息。”
四仁很是機靈,一聽就曉得她的用意。他也怕這尊煞神一會兒動起手,茶樓裡橫屍遍野,血流成河,到時候跑都跑不掉。
蠻三弱弱舉手,“老大,就不能換個稱呼嗎?”
小四都算了,他這個小三實在太難聽了。
江伊将長發高高束起,紮了個利落的高馬尾,往街對面的茶樓走去,随口回道。
“行,我考慮一下。”
身後,蠻三和四仁趕緊分散開,假裝隻是路過的行人,吹口哨地吹口哨,系鞋帶地系鞋帶。
“哥哥,一會兒要是人多打不過,你會幫我吧?”
風吹起落葉,快到茶樓門口,已經看到穿旗袍的接待人員時,江伊這樣對“影”說。
(打不過就該死。)
“影”說得冷酷又不近人情。
“那我可不想死。”
江伊在心底回道,同時勾起嘴角,對已經迎上來的美女服務員說。
“你好,我找皮包哥。”
“好的,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後院起火,點子紮手,上城望江,我來彙報。”
跪在地上的二彪,歪着嘴巴交待:“前兩句是切口,意思是内部出事處理不了。望江那邊有皮包的鋪子,你這樣說,門口的人不會攔。”
“請和我來。”
美女服務員點點頭,嘴角始終挂着微笑,引她進了茶樓。
繞過門口的屏風,一樓大廳很是熱鬧,打牌的,喝茶的,聊天的,吵吵鬧鬧,烏煙瘴氣。
不過,這隻是表面的現象。
端茶倒水的服務員,來往有序。打牌的,喝茶的,聊天的,都在江伊進來的一瞬間,分别從四面八方投來不同的打量目光。基本判斷“無害”後,又恢複了喧騰繁鬧。
仔細看,茶樓的布置也很别緻。
門口的沉香木雕屏風,材質特殊,密度很高,經過巧妙設計,裡面的聲音在很大程度上進行了降噪,所以外面對裡面的聲音聽得并不真切,隻曉得鬧熱。
還有一點特殊的,屏面上繪得既不是花卉,也不是山水,更不是什麼厲害的飛禽走獸。
而是,狗。
各種各樣的狗,足有十六條。
聽說,吳邪的爺爺被稱為狗五爺,養狗,訓狗,很有名氣。
狗,似乎是吳家的一種圖騰。
二彪腫起來的手指上有着鞋印,顫巍巍地在地上畫着圖。
“一樓明是娛樂打牌,實則是個大型的古董交易會,出貨的,收貨的,都混在裡面。借着人群掩飾,對上眼神,簡單交流,就會有人引去私密的包廂。驗貨,買賣,走人,快,順當。”
穿過一樓大廳,上樓梯前,江伊眼神跟随一個上茶的服務員,果真撩開廳後的簾子,進了後頭的包廂。
“這邊請。”
到了二樓,嘈雜的聲音一下子沒了,安靜得很。
二樓就顯得雅緻清幽很多,一條條長長的走廊,一間間關閉的包廂,隻有稀少的幾個服務員來往,私密性更高更好。
二彪嘶了嘶歪嘴流出的口水,“二樓同樣是交易的地方,但東西是不露面的,隻有掌眼的,和買賣雙方知道。東西金貴,交易雙方也金貴,特别注重隐私。交易完,都直接從vip通道離開的。”
美女服務員果然也沒有帶她在二樓多停留,徑直上了三樓。
“皮包老闆在三樓,這邊請。”
二彪擤擤鼻涕,一抽一抽的,點了點地闆上畫出的地圖。
“三樓才是真正管事待的地方。這些年,小三爺常年在外走動,底下的盤口自行運轉,有事都給各自的盤頭彙報。而金茗茶樓的三樓,就是大小盤口的議事廳,最高指揮部。”
“那裡都是吳家的高層。吳山居關門了,現在整個杭州唯一會知道小三爺下落的,隻能是那裡!”
交代完畢,二彪在地上用手艱難地爬動,小心翼翼抓住江伊的褲角,仰起五官錯位的臉,嘴角邊淌血邊哀求。
“千萬......千萬别說是我告訴你的,不然.....我一定會被吳家下追殺令的。”
他嘴裡的血和口水都滴到江伊鞋上了。
江伊嫌棄地咦了一聲,用沾上血的鞋面斜掃過他的臉,二彪瞬間又無力地倒回地上。
“放心,你的命我先保了。”
“不過,那裡要是也沒有吳邪的消息,我知道你的鋪子在哪哦~”
二彪靈魂抽離,仿佛已經去世。悔啊,他好悔啊,美色誤人啊。
“老闆在辦公室,稍等。”
美女服務員引她走到三樓的一間辦公室門前,禮貌告知後,上前敲門。
“叩叩。”
江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四周,三樓确實就像個裝修高檔的辦公區域,會議室,接待廳,辦公室........細耳聽去,這層樓人不多,十來個左右。
問題不大,麻煩的是樓下。
忽地,她猛朝右方的走廊看去,眼神銳利!
空無一人。
可是,她剛剛明明感覺有一道奇怪的目光。
辦公室裡傳出聲音,“進。”
美女服務員幫她打開辦公室的門,示意請進。
暫收疑惑,江伊點了下頭,走進去。
辦公桌後的老闆椅空無一人,倒是旁邊支了張麻将桌,桌上四人八手,叼着煙,忙得熱火朝天。
旁邊的真皮沙發上,還有個倒頭大睡的。
辦公室裡,也是一股濃郁的煙味,臭得很。
江伊雖然沒有呼吸,也沒有嗅覺,但她會時刻将其他所有的感官調整到最佳狀态。對于味道,她會有一種特殊的感受。
比如常人聞到煙味,就是覺得嗆,臭。
而她“聞”到煙味,因為直接作用感官不是鼻子,所以她會得到四感強烈到極緻後的另一種具象化感受,看到迷眼的煙霧,哜鑽喉嚨的尼古丁,聽到抽吸香煙的氣流,輕飄的煙絲擦過指尖.......
一份極為抽象但又具體特殊的感受,由此而來。
江伊感覺這辦公室,點個火柴能直接炸了,臭氣熏天,能見度極低。
在美女服務員要關門的時候,她伸手攔住,示意不用。人家一愣,但還是微笑點頭,退下去了。
辦公室裡打麻将的四人忙得根本沒時間看她,不知是誰抽空問了一句。
“找皮包哥什麼事?等一下,八萬!”
“哈哈,老子一番爆頭胡!每家給錢,快點快點快點!”
剩下三人撇嘴皺眉摸錢,忽然覺得背後涼飕飕的,轉頭一看。
門口,有個女人正用辦公室的門闆當大扇子,使勁往外扇風。
那扇門呼呼作響,不停把屋中的煙霧帶出去,宛如鼓風機。
打麻将的四人保持着掏錢收錢的動作,楞了一瞬。
“诶,幹什麼呢?”
江伊又使勁扇了幾把,感覺空氣終于不渾濁,“碰”地一聲将門關上,看向四人。
“我不喜歡在廁所裡和人聊天。”
四人一愣,忽地歪頭,嗤笑一聲,眼神變得不善。
“小妞,哪上來的,找死呢是吧?”
江伊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渾不在意。
“你還真說對了,我是來找死的,不過是找别人的死。”
“皮包呢?”
聞言,四人齊齊看向沙發上的人。
有人調笑開口:“皮包哥,有人來找你的死,是個美小妞。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曉得咱皮包哥身邊沒女人,送上門來,肯定叫她在床上欲.仙.欲.死啊~”
最後一句話,說得格外露骨,表情惡心。
江伊眼神一淩,霎時抽出纏在腰上的分骨長鞭,揮手一甩,宛如一條黑色的蛟龍疾速飛出,牢牢纏住說話那人的脖頸,往後一扯。
“我看你也想找死了。”
那人瞬間臉色漲紅,雙手用力去扯脖上的鞭子,掙紮不掉,又不停擡起手指她,想沖過來。
江伊将鞭子往後拉,那人“咚”地跪倒在地,舌頭都吐出來了。
“媽的,死.賤.人砸場子是吧!”
事情發生得很快,其餘三人立即薅起椅子,還沒等發動攻擊,眼前銀光一閃,手腕便傳來劇痛,手中的椅子頓時落地。
低頭,手臂出現一道長長的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血。
地上,三枚銀色刀片沾血發亮。
三人神情一震,看江伊的眼神驟然不同了,滿是警惕。
“你是哪家的人?吳家夥計沒你這手功夫?”
江伊彎唇一笑,姿态嚣張。
“蠢貨沒資格和我說話。”
“你!”
有橫氣的當即又想沖上來,被一隻手攔住了。
順勢看去,原本躺在沙發上的人不知何時起來了,目光幽深地看着江伊。
“這位小姐,找我有何貴幹?”
江伊正想回,腕上的手表突然“嘀嘀”一聲。
張海客發來一條消息。
剛剛她急着來茶樓,在他發完照片後,隻回了他一句“大伯你先忙,”就關閉了。
她以為已經是結束聊天了,怎麼還有後續。
手指快速點擊兩下,信息展開。
【人沒死,你在幹嗎?】
人沒死?誰沒死?
江伊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哦,是在說照片上被瞄準那幾個人沒死。
怎麼沒死呢?看來大伯木倉法不行。
我在幹嗎?
江伊掃了眼當下的狀況,她用鞭子纏着一個人的脖子,用刀片傷了三個人,還有個男人正在和自己對峙。
被刀片傷得三個人已經很不滿了。
“喂,我們皮包哥在和你說話!”
什麼意思,皮包哥等着她說話,她竟然在看手表!還是塊小癫才電話手表?!
什麼奇葩。
江伊擺擺手,“等等,我回個消息。”
有人怪叫道:“什麼,你還要回消息?!”
這還不算,江伊又單手舉起電話手表,像名偵探柯南一樣瞄準面前的幾人。
“來來來,你們站緊湊一點,我們拍張照。”
幾個夥計不解,非常不解。
皮包表情疑惑。
江伊踢了地上的人一腳。
“爬過去點。”
被鞭子勒得臉漲紅的人,難以置信地盯了她一眼,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迫于威力,還是滾了。
“咔嚓——”
點擊,發送。
江伊收起電話手表,假裝無事發生,重新看向對面的男人。
“你是皮包?”
皮包:我請問呢?
......
這邊,收到小侄女信息的張海客,懷着一點點期待的心情打開,是一張照片。
背景是辦公室,畫面正中站着懵逼的四個男人,三個被刀片所傷。
一看就是那塊鹽巴的手段,但鹽巴已經不在侄女身邊了。
出手的人,可想而知。
再看地上,一個男人倒在地上,腦袋紅腫無比,脖上勒着一條長長的鞭子,看上去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