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月兒，你是真不認識小舅了？”

江伊看着他手中握住的綠蛇，還有他那張黑黢黢滿是皺紋卻硬拉出友好笑容的臉，無端森森，隻覺得瘆人極了。

這人完全是個神經病，哥哥說得對，自己打不過他。

想起“影”，又趕緊在心裡喊他。

“哥哥，哥哥，你能出來了嗎？快出來打死這個神經病！”

“影”倒是很淡定。

（他不會傷害你的。）

“？”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要不是老鬼昨晚上想割她的手，被發現後和她大打出手，又追了她一晚上，現在手裡還拿了一條蛇，江伊就信了。

昨天，她扛着一大麻袋吃的，高高興興地從人.販子老窩出來。走到院子裡，那兩條大黑狗還很谄媚地朝她搖尾巴，她就一狗給了一巴掌。

别問為什麼麻袋裡沒錢，這群人販子也是剛發展到這裡來的“分公司，”準确地說是犯事被盯上了，來這邊躲躲的。

這群今朝有錢今朝花完的窮兇極惡之徒，兜裡比她還幹淨，就搜出幾張毛票。

盯上她，就是因為錢花完了準備幹一票。

忙活半天，聽說沒錢，江伊氣得又把人揍了一頓，然後用麻袋打包了他們所有的吃的，幾張毛票用來買幹糧，連兩條大黑狗的狗糧也沒放過。

她走的時候，被搜刮得連外衣都不剩的十幾個人販子，鼻青臉腫的，正抱在一起哭。

“老龜，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她扛着麻袋回去的時候，老鬼正躺在地上無聊地摳腳，聽說她端了人.販子老窩，表情精彩得像打翻了顔料盤，嘴巴“0”成了個雞蛋。

江伊拿起一個雞腿重重塞進他的嘴裡。

“吃吧，就當我報答你那晚上的餅了。”

哼，噎死你個老登。

老鬼費勁地将雞腿從嘴裡摳出來，咳嗽了半天，才開口。

“不是，妹子咳咳咳，你惹了那些人，他們肯定咳咳要報複啊，咱得趕緊跑啊。”

江伊又幾下拆開一個大雞腿的包裝，就地坐下，邊吃邊擺手。

“跑什麼跑，我說了我是鎮東丐幫長老老鬼罩着的，讓他們不服就來找我。”

老鬼傻眼了，半秒後巨大一聲“卧槽！”瞬間從席子上彈跳起來，開始收他的包，席子，飯碗......一副馬上要跑路的樣子。

“妹子，快快快，我身上還有點錢，咱趕快坐今晚上的車走，走遠點，上和龍，我在那兒還有兄弟，趕緊走！”

江伊啃着雞腿，好整以暇地看着老鬼心慌慌，膽惶惶地收拾，一時真還分不清他是裝得太像，還是入戲太深。

“影”冷嗤一聲，（裝貨。）

江伊：“我也覺得，演技真好。”

“快快快，快走妹子！”

老鬼火速收拾出一個小包袱，見江伊還在啃雞腿沒動，又趕緊來拉她。一拉，诶，沒拉動，這丫頭勁兒真大。

“妹子？”

見老鬼疑惑看着自己，江伊粉白的臉揚起一個燦爛地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拍拍他的手，調皮道。

“我逗你的，老龜。”

老鬼登時洩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全是虛驚一場後的冷汗。見罪魁禍首還仰着臉，一副乖巧等誇的模樣，更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是，妹子，你......”

“滾開，臭乞丐，别在這兒擋路！”

“滾遠點，不然打死你信不信？”

乍一聽，江伊還以為在罵他們呢，見老鬼已經扭過頭朝街對面看熱鬧，才發現罵得是别人。

罵人的是幾個社會青年，圍在一個破爛席子前，正指着個穿得破爛，頭發卻紮成個丸子的乞丐，破口大罵。好像乞丐是擋了他們的路。

那乞丐臉髒兮兮的，眼睛卻很亮，橫兇橫兇地瞪着人。

“我就不讓，怎麼樣？！”

幾個社會青年看他如此硬氣，紛紛豎起大拇指給予表揚，然後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将其拎起，按在地上就開始暴揍。

老鬼看着同行那慘樣，不忍地直啧嘴。

扭頭，江伊正啃完一個大雞腿，又在拆牛肉幹。

“妹子，你不救救他呀？”

江伊将牛肉幹嚼得虎虎生風，聽話，莫名道。

“我為什麼要救他？”

老鬼：“你不是樂于助人嘛，那天不就是你救了我嘛。”

江伊：“那是因為我吃了你的餅，還個恩情。”

“再說了。”

她嚼着牛肉幹轉過頭來，笑得讓人不寒而栗。

“他要是被打死了，他的吃的就是我的了。”

一霎那，老鬼感覺她嚼得不是牛肉幹，而是人肉幹，瘆得很，于是抱緊自己搓了搓胳膊。

臉上卻是在笑，嘴角壓都壓不住，肯定她道。

“對，生而為人，何必善良！”

再看對面，那個丸子頭乞丐已經被圍起來打得隻露出一隻手，有氣無力地揮了揮，仿佛在求救。

老鬼傷心地搖搖頭，抽了抽鼻子，神色戚戚。

“老弟啊，哥救不了你，同情你啊。”

江伊看他表現得那麼傷心，貓哭耗子，但實際屁股都沒挪一下的樣子，默默翻了個白眼。

“影”也覺得好笑，問。

（你不同情那個乞丐？）

江伊嚼着牛肉幹，沒心沒肺道。

“世界上慘的人那麼多，我要是人人都同情，我還活不活？”

“他的悲慘和我無關，等他影響到我的時候，我或許會分個眼神給他。”

（很好。）

“影”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看來這段時間自己的教學很成功。

江伊：“最好把我旁邊這個死老龜也打死，這樣他的吃的也是我的了。”

（........）

（你他麼就非得惦記乞丐碗裡那點吃的是不是？！）

“影”感覺自己的教學還是有點跑偏了。

“砰！”

突然，從天而降一個不鏽鋼大碗，落在江伊和老鬼中間，刺耳的響聲轉了好幾圈。

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街對面被打的丸子頭乞丐，披頭散發，趴在地上，指着他們這邊，大吼道。

“大哥，小妹，幫我砍死這群貨！”

見原本圍着丸子頭的幾個社會青年散開，眼神危險地往這邊走，老鬼腳下抹油就開溜。

江伊嚼着牛肉幹，忽然眼前一黑，擡起頭。

好多人啊。

...........

等到晚上，江伊早把幾個人收拾幹淨，坐在牆角吃雞翅。老鬼才悄咪咪做賊似地溜回來。

一對上她的眼神，老鬼就心虛地笑笑，趕緊從背後拿出一條插着簽子的烤魚，讨好地遞給她。

“妹子，哥不是逃跑，哥是給你逮魚去了。”

江伊将目光從烤魚挪到他身上，又從他身上挪到烤魚上，什麼也沒說，隻是笑了笑。

見她接過烤魚，老鬼就松了一口氣。

“妹子，趁熱吃，我跟你說我烤魚的技術可好了。”

江伊邊聽他吹花花，邊吃着魚，味道确實不錯，就是頭...有點暈.....

“咚。”

上一秒還在吃烤魚的人，下一秒突然倒地，老鬼也不意外。臉上的皺紋拉平，卸了笑，籠在燈的陰影裡，變得分外陌生。

他掏出一把彎刀，走到江伊面前，拿起她的一隻手，翻出手腕。

刀刃剛碰到皮膚，一道淩厲的寒光瞬間從左側襲來，直沖他的脖子！

老鬼立即往後一仰，避開這直取性命的一刀。手中的人已經悄然滑走，退到幾步之外。

原本昏迷的江伊，偏頭吐出嘴裡的魚肉，杏眸清醒無比。

“就知道你個老龜沒安好心！”

好啊，總算蹲到這隻死老龜忍不住對她親自下手了，她就知道那條魚有問題！

老鬼對她的突然蘇醒沒什麼反應，隻是舉起剛才握住她的右手，笑起來。

“就知道你聰明。”

所以他把藥塗手上了。

江伊俏皮一笑，扯下自己手腕上的假人皮真豬皮，得意道。

“诶，我猜到了。”

沒招了吧沒招了吧，嘿嘿。

面對開心得快要跳起舞來的江伊，老鬼微微一笑，殘忍開口。

“騙你的，我把藥塗烤魚簽子上了。”

江伊笑容一僵，瞬間感覺到一陣奇怪的乏力感，站都快站不穩了。

老鬼笑容擴大，“沒想到吧，道高一尺我高一丈，你叔還是你叔。”

“放心吧，外甥女，叔叔不害你，叔叔隻取你一點血。”

神經病，鬼才信。

眼見老鬼拿着彎刀越走越近，身體的乏力越來越盛，江伊看準時機，趁他走近，一腳踢起地上的爛席，擋住老鬼的視野，猛拍出一掌！

也沒管打沒打中，轉身就往鎮外的樹林裡跑！

......

再接着，這個神經病就追了她一夜。中途江伊不是沒停下來過和他過招，但老鬼的身手怪異到恐怖，她完全不是對手。

受傷後，她一路逃進樹林，想借着複雜的林子藏身，根本不敢停歇。

但是，這個變态居然放蛇追她！

要不是她一見蛇就腿軟，加上藥的作用，她怎麼可能被他抓住。

現在，這個死變态蹲在她面前，拿着蛇恐吓她，還說什麼自己是她小舅。

“放心吧，小舅不會傷害你的。”

神經，那她這一身傷是誰弄得！

江伊越想越氣，最後幹脆化恐懼為怒火，破罐子破摔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

老鬼看她生氣時也不自覺偏過頭，避開自己手中的綠蛇。就摸了摸綠蛇的腦袋，讓它順着自己的衣領鑽了進去。

江伊眼睜睜看着那條一米多長的綠蛇從他的領口鑽進去，細長的身子在衣服的包裹中穿梭，順着他的胸口慢慢往下，一圈一圈纏繞，最後似乎停在了他的腰上。

一想到那條帶毒的綠蛇攀在他的腰上充當腰鍊，她瞬間覺得毛骨悚然，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死變态養變态蛇。

你個老輩子還耍得花诶。

“首先，我是一個好人。”

老鬼站起身，語氣一本正經。見江伊完全不相信他的鬼話的樣子，笑了笑。

接着，手放到脖側，竟然摳下一塊人皮，再往上一揭，直接當着她的面演了一出大變活人！

“！！！”

嚯喲，老輩子，你還是個二皮臉嗦。

乞丐老鬼瞬間大變身，取而代之地是一個容貌分外出色的年輕人。身材纖瘦，膚色偏白，瞳孔比常人偏藍，整個人乍一看有種知識分子的感覺，而渾身卻散發出一種乖張的氣息。

見自己盯着他看，他單邊挑了下眉，勾起嘴角。

“怎麼樣大侄女，舅舅是不是帥得慘無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