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下巴,指着門側的一個位置。
自從上次我吃蘑菇中毒後,就被明令禁止自己撿蘑菇吃,隻能吃江月帶回來的,她确定安全的蘑菇。
後來她嫌每次出去撿麻煩的很,就弄回來一些土和小蘑菇,幹脆在門口種了一小片。
這些蘑菇倒是很好活,沒太陽也能長大。
我沒事就拔幾顆來吃,但時間久了,難免吃膩。
“我都吃膩了,你看看地宮裡有沒有其他品種的,弄點回來。”
江月打着手電走了,雖然沒回答,但我知道她聽進去了。
她一走,門口就更安靜了,安靜得詭異。
我開始自娛自樂,一會兒翻翻江月從地宮帶回來的東西,一會兒撿石子在地上畫畫,一會兒去蘑菇地采幾顆蘑菇吃......
做了好多事,江月都還沒回來,我隻能無聊地癱在地上,反手敲着背後的門。
“咚,咚,咚,咚——”
聲音不大,在這個空曠幽靜的空間裡,格外明顯。
第一次不小心敲響門時,我還害怕驚醒上空的人面鳥,後來發現這些鳥睡得死得很,估計進入休眠期了,打雷都不一定醒。
“咚,咚,咚,咚——”
我老是幻想着,如果門内有東西的話,自己沒事就敲敲,說不定有一天裡面的東西就被煩得出來了。
可惜,門内從來沒有過回應。
深處地下,沒有太陽,黑暗讓我們無法感受到時間流逝。是有一天在地宮裡搜查東西時,撿到一塊手表,江月才開始計算時間。
從撿到手表那天算起,我和江月已經在青銅門外1142天了,按人類的算法,已經三年又一個月十六天了。
1142天前,我和江月初生。對,對于怪物來說,我們應該是初生,不是蘇醒,不然我們怎麼會沒有一點記憶。
這一千多天來,我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門外的地宮,還有我一次被蚰蜒追殺無意間走到的一條山縫。
那條狹小的縫隙呼呼往裡灌進冷冽的寒風,和一點點線狀的白光。我好奇地走過去,透過吝啬的縫隙,第一次看見除了黑暗的顔色。
滿目的雪白。
連綿起伏的雪山,結滿霧凇的樹木,紛紛揚揚的雪花,天地混做一色,和着冷空氣一起朝我襲來,無比震撼。
外面像另一個世界,是黑暗地底截然不同的人間。
我興奮地帶着江月來看,她的眼中也有着震撼。
那道山縫給我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我們隻駐足欣賞,卻從未生出過踏足的想法。
“咚,咚,咚,咚——”
敲門聲和手傳來的冷硬觸感,喚回我。刹那間,大片的雪白被黑暗吞噬。
這才是我應該身處的世界。
對于山外,我有着好奇,欣賞,幻想......卻唯獨沒想過出去。
江月也是。
那天從山縫回來後,我們看着這扇龐大的青銅門,被外界沖擊帶來的興奮感慢慢平靜,剩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對于這扇門的情緒。
冥冥之中,我和江月都認為該留在這裡,守在青銅門前,等。
等,等什麼?
不知道。
但是,得等。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發自我們的身體本能,來自我們的靈魂深處,仿佛守在這裡,等在這裡,就是我們出生的目地。
緩過神來,我和江月對于這感受從何而來,因何而起都摸不着頭腦。
我腦洞大開地想。
“難道,我們不是石頭變得,而是這扇門生的?”
“是這扇門的門神孕育了我們?!”
一轉頭,江月臉上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
我納悶,“怎麼了?”
江月搖搖頭,也沒否定我,隻道。
“沒事,你一看就是門神生的。”
“你腦袋看起來就被門夾過。”
想到這裡,氣憤使我手下的力度變大,敲門聲更響了。
“咚,咚,咚,咚——”
“你打鼓呢?”
江月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擡起頭,她已經從地宮回來了,手上又拎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看到自己要求的蘑菇,我迅速站起身,剛想聲讨,就在這時,一千多天從來沒有過回應的青銅巨門,響了。
“咚,咚,咚。”
門内,有東西在敲門!
聲音不大,但格外清晰。
我和江月同時愣在原地,眼睛裡寫着同樣的問句“你聽到了嗎?”
江月迅速跑過來,和我一起站在門前。
可惜,那道聲音敲了兩下就沒動靜了。
門内真地有東西。這個認知,讓我和江月都傻住了,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應,呆呆站在門口,像面壁罰站。
門内有東西,活的,什麼東西?人還是怪物?
在我們猶豫要不要給予同樣的回應時,驟然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氣流順着青銅門的門縫鑽出來,一下子鑽進我們的額頭,進入了我們的腦海。
那道氣流并沒有傷害我們,進入我們的腦海後隻是靜靜地站在一個地方,沉默。
很奇怪,我們居然能感受到那道氣流的想法,情緒。
那種感受,就像一種腦電波的交流,形容不出來的奇妙。
過了會兒,那道氣流說話了,聲音是一個男人,語氣平淡。
他說:“去外面吧,過屬于自己的生活,不用在這裡守着我。”
這聲音,竟然無比的熟悉和親切。
我驚住了,好半晌,才聽到江月提問,也是奇異的“腦電波”交流方式。
江月問:“你,是誰?”
他默了會兒,說。
“張起靈。”
在這句話響起的瞬間,我突然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怪異,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蘇醒了。
一道和腦海中的氣流相似又冷漠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是影。”
我的腦海中同時出現兩個聲音,幻聽嗎?
江月還在對那道氣流提問。
“你認識我們?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嗎?”
那道氣流說:“這不重要。”
聲調從始至終的平緩,沉靜。
與此同時,那道更冷的聲音對我說。
“我是你哥哥。”
“哥哥?”我疑惑道。
那道更冷的聲音沒回答,那道氣流似乎聽見了我的這句話。
沉默了會兒,那道氣流“嗯”了一聲。
“就當是吧。”
一旁的江月驚訝起來,“哥哥?”
這時,那道更冷的聲音應了。
“嗯。”
我的腦子完全死機了,誰是誰的哥?誰是誰的妹?我有幾個哥?我是誰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