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怎麼甯願和華景鬧翻都不願意回來,一回來就滿身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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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前行,終于到了平陽侯府,門口早有侍從等着,十步一侍地輪換着把華書引了進去。
臨近内院,終于換了初娆引路,華書見是去往道廬方向,便問道:“阿姊又在道廬?不是說阿宗病了?”
初娆笑道:“小人家病得快,去得也快,醫侍說發發熱對身體也有好處,不當什麼。”
站在道廬前,初娆停下腳步:“公主自去吧。”
華書點點頭,擡步入内。
劉瑰并不信道,但自從曹襄戰亡,她便親自規劃建了道廬,日夜供奉,沒人知曉她求的是什麼。
道廬用細紗封了窗,本應光線柔和,但劉瑰不喜光線,着人又加了一層,是以便是白日也要靠燈火照明。
華書掀開簾帳,焚燃檀香的幽靜氣味幾乎是鋪面而來,其間還摻雜着幾絲甜膩的氣味,似是什麼花香。
微弱的光線下,華書卻一眼就看到了劉瑰,這道廬極為空曠,隻有正中挂了一幅道祖像,像下一張香案,案上放着曹襄牌位。
此時,劉瑰正跪坐在案前。
她于氤氲微光中回眸,見到華書展顔一笑,好似春華初放,美不勝收。
“愣着做什麼,過來給你姊兄上炷香。”
華書曾說劉瑰在衆多鳳子龍孫中容貌當排第一,此話絕不是因她愛重有所偏袒,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她年約二十四五,眉如遠山疊起,眸似春水宜人,面如明月皎白,唇似含丹未吐,一颦一笑皆是風景,一身素白衣衫,挺直脊背說不盡的風骨。
她是大漢的驕傲,最尊貴的帝姬,衛長公主。
半年未見,華書卻有些陌生。
她出發去武威之前,幾乎日日陪着劉瑰,怕的正是她一時承受不住,追随曹襄而去。
華書自小跟在兩人身側,看着他們青梅竹馬,看着她們兩小無猜,她看着他們情窦初開,看着他們滿眼情義,看着他們彼此信重、珍愛。
所以當她得知劉瑰将被指婚栾大時幾近癫狂,她怕她的阿姊受不住,終要走上自戕之路。
然而此時此刻,好似都是華書多慮了。
若不是她剛從皇宮出來,确認陛下賜婚之心不改,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被人哄騙回來了。
直到劉瑰起身走到她近前,擡手輕輕彈了她鼻尖一下,才回過神。
“犯傻啦?”
華書展顔一笑,抱着她手臂撒嬌:“阿姊打疼我了!”
劉瑰被她紮過來的腦袋抵得頸部一癢,好笑地作勢吹吹:“好啦好啦,吹吹不疼了,比阿姊都高半個頭了,還撒嬌,讓你姊兄看到又要笑話你了。”
華書心中一緊,卻見劉瑰毫不在意,牽着她走到靈前,遞了一炷香給她,華書忙躬身上香。
祭拜結束,劉瑰牽着她回了廳内。
“說說吧?私自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也不提前告訴阿姊,沒得讓我擔心。”
華書卻不想與她聊這些,急切地握緊她的手腕,剛要張口,卻在感受到她手腕細弱的那一刻哽住了。
從前總聽安谙說衛長公主的手冰肌玉骨,單是瞧着就賞心悅目,哪裡像華書,騎馬射箭執刀筆,那手上的繭子比華景的還要厚。
然而冰肌玉骨,透骨酸心。
短短半年,她的阿姊,大漢朝最尊貴的公主,竟消瘦至此。
華書心中痛楚難耐,她恨恨地開口:“賜婚栾大是不是陛下強迫阿姊?”
氣急之下,她連一聲舅父都不願再叫。
然而設想中劉瑰傷心欲絕的情況并沒有出現。
她好笑地一拍華書:“好了,連父皇你也編排起來了。不是讓初娆與你說了?這一切都是阿姊自己的選擇。我都不在乎了,你這氣急敗壞的是要做什麼?”
她俏皮地眨巴着眼睛,“戰場上走一趟,果然長了氣勢,如今是打算為了阿姊殺進皇宮出氣?”
華書一腔熱血,驟然被澆滅下來,難道阿姊真的已經放下了?就像陽信姑母一樣?
可是她明明還是整日将自己困在這道廬裡……
不等她繼續追問,門外兵荒馬亂一般響起一陣嘈雜之聲。
初娆顧不得禮數推門而入:“殿下,出事了,方才有人來報,長平侯于宮中薨逝,陽信長公主一時承受不住哭暈了過去。”
長平侯,大漢戰神,大司馬大将軍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