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聽到阿三所言,華書确實很生氣,但細想一下又覺得以雁守疆的為人不會如此待她,稍加思索後她偷偷跟上了阿三,想看看華景玩什麼陰謀。
阿三性子粗,倒沒有發覺她在跟蹤,不一會兒幾人就和仲迢會了面,上報采購物資所耗錢絹,并提到采買第一批藥茶的行商收了定金已經出發了。
阿三:“要說這雁将軍當真是愛兵如子,之前郎君又是威脅又是許諾,他都不為所動,直到郎君說藥茶可預防兵士冬日瘍症,華家願供軍中五年所需,才答應放公主回來。”
阿五:“管他作甚?肯放人就行,說不得他就是見咱們将公主眼珠子一樣照看,覺得奇貨可居,前面不為所動不過是價碼不夠罷了。如今公主一人換五年藥茶供應,多劃算的買賣啊!”
多劃算的買賣啊!
華書聽到這幾個字險些咬碎一口銀牙,氣得正要蹦出來就見素來穩重的仲迢也開了口:
“好了!雁将軍有爵位在身,又領四品校尉之職,也是你們能妄議的?”
阿五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大師兄别這麼兇嘛。郎君為了換公主回來,還說要四換一,兩個身手好的兵士,兩個有智計的軍師,如今正重金招選賢能,萬一找不到合适的人,說不得就得我倆頂上。入了軍營咱也可建功立業,來日莫說什麼校尉,說不得也能掙個侯爵當當!”
仲迢一巴掌拍回去:“越說越不像話了!差事辦完了趕緊回去,最晚後日咱們就能去接公主了,到時候還要你們護送她回長安,也得早些準備行囊。”
幾人窸窸窣窣地說着話走遠了,華書躲在柱後拳頭攥得死緊,恨不得現在就追上去先把這幾個家夥打一頓,然後再去找雁守疆問個明白。
她用力閉了下眼,按捺住暴怒的情緒,拐去了鸾榷司,程蕭派人去城中有名号的行商處打聽,四五家商行跑了個遍,高懸半日的心,終于還是落了下來,掉進一攤泥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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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書抱着包袱甩開阿莫的手,胸膛起伏不止,一副随時要哭的樣子把阿莫吓得不輕。
見她說得斬釘截鐵,阿莫也禁不住懷疑難道雁守疆真與華景做了交易,要把孟疏送回去?
可以雁守疆的為人品性,絕不會做出違背前言出爾反爾的事情,更何況這事違背了孟疏本人的意願。
但是早間……
華景突然問她藥茶是否可預防瘍症,期間又面露苦色,似有千言口難開的為難模樣,最後又突然說要去烽燧巡視。
這種種迹象,竟讓她也不得不懷疑起來。
幾番思索掙紮阿莫再次抓緊了華書:“先不管你阿兄那邊怎麼說的,總歸将軍還沒有開口讓你走,此事就有轉圜餘地,你,你再等兩日,等将軍回來我們一齊與他說。”
華書雙目噙着的眼淚此時再也忍不住了:“你們要如何勸他?勸他不管那些兵士的性命安危,就為了留住一個我嗎?”
阿莫怔住,兩廂對比,孰輕孰重,仿佛一目了然,最後到底是誰勸誰隻怕都難說。
華書見阿莫沉默不語,咬着嘴唇一把掙開她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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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失策!”
華景聽見阿三來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還想着阿書一怒之下離了那邊,無處可去必然要回來,屆時人在咱們手裡,隻要看護好瞞得死死的,把人送回長安就行,倒忘了她還有個渭源鄉可去。”
仲迢摸着下颌沉思半晌,最後勸慰道:“公主現在有心結,不願回來也是常理,但她既然已經離開軍營,就是信了此事,咱們務必要把握好時機。”
華景:“不錯不錯!馬上派人把鄭家圍起來,務必水洩不通,千萬不能讓雁守疆找了去!若讓她們二人解開誤會,咱們就是說破天去也不可能把人領回來了!”
若讓華書聽到這番話,隻怕要氣得鬧翻天!
早間,華景與雁守疆不歡而散,獨留華景斟茶自飲。
阿三看着雁守疆的背影問道:“郎君,雁将軍會答應嗎?”
華景:“當然不會,雁守疆心志堅定,若遇險事迎難而上才是他的行事之風,用心腹之人交易,他不屑于此。”
“那郎君還和他說這麼多,沒得浪費時間。”
華景嫌棄地瞥了阿三一眼,從懷中掏出印信:
“雁将軍即将巡視烽燧,你即刻調動行商,采買菜蔬并上魚羊,待他走後送過去,隻說我感念雁将軍成全。說完放下東西就走,不要讓公主逮着你問。”
阿三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郎君,你該不是要趁着雁将軍不在,挑撥公主與他的關系吧?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華景瞬間黑了臉。
他又何嘗不知這麼做太過小人?但事到如今早就别無他法。
華書是公主,手下鸾榷司的一幫能臣除了她的話誰都不聽,又有雁守疆護着,在武威郡完全就是橫着走。
武力拼不過,道理講不通,總不能直接把華書的身份公布出去吧?
華書私來邊郡本就有違禮法,她帝寵優渥,多少人都盯着想參她一參,越多人知道她的身份就越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