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金日磾在朝頗得陛下信重,賜漢姓金,日前還升了侍中。
金日磾如今前途大好,這祭明竟欲将和匈奴互通的罪名扣到金日磾的頭上。今日不過私下提問,倘若讓這祭明得以面聖,在朝說出一些悖逆之語,無疑會毀了金日磾。
她原以為雁守疆是深恨此人不斷騷擾武威,所以要殺之後快,可雁守疆這句話的意思,竟是因為金日磾?
但她從未聽說過雁守疆與金日磾有舊,三年前雁守疆已經是歸義侯,受命駐守武威,怎麼說也是一員邊疆大将,而金日磾當時還不過是一個黃門養馬的馬夫,他們二人怎麼會有交集?
她實在好奇,想從雁守疆的臉上看出點什麼細節來,可如今夜深,月光氤氲看不真切,便越湊越近。
雁守疆猛地回頭瞪了她一眼,把她吓了一跳,一個倒仰就要摔下去,後方石頭嶙峋,雁守疆忙伸手攬腰,把人護在懷裡。
“你……”守疆無奈極了。
華書忙推開他,裝模作樣地理了下衣服:“咳,他開始吐血了,太髒了,我還是去樹下等你吧。”
語罷逃也似的走了。
太尴尬了!
他手怎麼那麼燙?隔着衣服都灼得她腰間皮膚生疼,疼得臉都開始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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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明吞下毒藥,躺在地上痛苦掙紮不止,被塞住的嘴中也不斷發出怒吼,痛苦掙紮了小半個時辰,才力竭而亡,死不瞑目。
雁守疆有些嫌棄地拎着祭明的屍體送回了山洞,然後回過頭來尋華書。
溶溶月色下,她縮着雙腿坐在樹下,好看的臉埋在臂彎裡,睡得酣甜。
雁守疆做好了要跟她解釋的準備,她卻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睡過去了。
雁守疆不由失笑,他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在她身側坐下,抖開披風攏住兩人,任由她随着慣性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華書是被一陣驚呼聲吵醒的。
“阿莫醒醒,快來瞧瞧這休屠王怎的了?”
阿莫打着哈欠走過去瞟了一眼:“這還瞧什麼啊,臉都青了,一看就死了有些時辰了。”
雁守疆淡定道:“看着像是毒發?阿莫你的解藥藥量拿捏得不夠準啊。”
阿莫瞬間清醒了,她袖子一挽就要上前:“你胡扯什麼!肯定是這人身患了什麼惡疾,你等我驗屍!”
見她真要上手,雁守疆趕忙攔住:“算了算了,是他命該如此,取了左耳便與昨日的那些一起埋了吧。”
衆人無奈,隻能把屍體拎了出去。
可歎一代匈奴王,最後竟隻落得個亂葬的下場。
衆人感歎之間,隻有華書側目偷偷看着雁守疆,隻見他神色莫名,無悲無喜,好像真的與他不相幹一般。
不想雁守疆驟然回眸,與她視線相接,華書幹笑兩下小步湊了過去:“昨晚……”
“昨晚睡得好嗎?”
“好個屁!”阿莫一肩膀撞開兩人,憤憤地瞪了一眼,“趕緊啟程回去吧,我再也不想在外頭睡了!”
華書無奈地歎了口氣,也明白過來現在不是細問的好時機,便擱下此事,轉去外側幫忙。
好眠一夜,衆将士養足了精神,開始埋鍋造飯,畢竟不少将士帶傷,昨日無奈冷食兩餐,今朝天氣明朗,必得讓大家喝點熱的。
一場春雨過去,野草蔓蔓,丘陵之下竟還冒出了不少野蕈,阿莫領着幾人采摘起來,一會兒配着羊肉熬湯再好不過了。
華書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野地裡尋寶的樂事,也跟着跑了過去。
一會兒看着阿莫從草地裡扒拉出一棵野草,說這是什麼什麼,有什麼什麼功效,怎麼怎麼吃好吃,一會兒扯出一塊兒野草根莖,說這是什麼什麼,有什麼什麼功效,可以當做調味。
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當真給華書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沒一會兒她就跟在阿莫身後扒拉了一堆野菜,用她深藍色繡了黑色暗紋的袍角兜着跑回鍋竈旁,笑得不像撿了野菜,而是一兜金子。
雁守疆瞧她玩得很是高興,有些擔憂她失了分寸,便囑咐道:“野菜你摘就摘了,野蕈可别亂碰,那物多有毒性,需得熟悉之人好好辨認……”
華書不在意的一擺手:“阿莫都與我講了,我再去采一些。”
可惜阿莫不給她機會,剛跑過去,阿莫就說采得差不多了,招呼衆人回去。
華書悻悻地跟在後頭,眼角一瞥,瞧見了野草之下的一小節木樁,頓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