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城牆外,華書舉着匕首讪讪地看了阿莫一眼,不敢言語。
阿莫與她背靠而立恨得咬牙切齒:“孟郎君可真是英勇啊!一把匕首,孤身一人,生生把數百匈奴殺成兩半,我在後面是追也追不上,喊也喊不停!别的守将都是誘敵深入,你倒好,都不用誘,就孤身深入敵軍!”
阿莫說一句,華書頭低一寸,漲紅的臉埋入胸口。
“我這不是看着匈奴太多了想要擒了他們領頭的做要挾嘛!”
但是這辯駁的話實在沒有什麼含金量。
方才她确實是殺紅了眼。
初入戰陣,她隻是随着茅季攻敵,在茅季與人對戰時補刀協助,但是她身形瘦小又靈活,幾個躲閃進攻就莫名其妙竄出一大截。
她手持一把匕首,也不與人正面為戰,這個給一刀那個刺一下,身形鬼魅如入無人之境,忽而發現自己四周全是敵人,一個自己人也瞧不見的時候,才開始慌了。
四周光線隐隐,滿口滿鼻的血腥味沖的人思緒不清,根本沒有工夫停下來觀察和思考,她一咬牙選定了城門方向繼續進攻。
匈奴那領頭的被她重傷右肩,拉不得弓使不得刀,必然是留在了城外,她殺穿出去若能生擒此人或可要挾匈奴退兵,就算不成,順着城牆返回城中,也比往回殺安全的多。
果不其然,她足下輕點,身法飄忽,不過片刻便殺穿匈奴破城而出!
然後就正面迎上了護衛見棄羽的幾個匈奴,誰能想到這人如此謹慎還留了人手保護自己。
“是你!”見棄羽捂着匆匆包紮過的傷口怒目切齒。
華書椎心泣血正在發愁她是以一搏十還是試試翻城牆的時候,阿莫竟也跟了出來。
一時間信心大增,她掃視圍攏過來的十幾人,沉下氣給阿莫鼓勁:“來!不過十幾個!憑咱們兩個聯手,不一定打不過,讓我先去解決那個帶頭的!”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一躍而起先攻見棄羽,忽而聽到城内戰鬥的聲音一滞,三聲鷹鳴響起,緊接着就見城門處匈奴敵兵一擁而出,城外的敵軍由十數人變成了三百餘人。
“……”
這!還!怎!麼!打!
兩人面面相觑。
“你能跟剛才一樣殺回去嗎?”
“你能用迷藥把他們都迷暈嗎?”
兩人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一滞,又同時響起:“顯然不能。”
“喊人?”
“這麼多匈奴,外面又地形寬闊,喊他們出來送死嗎?”
華書焦躁得手心冷汗直冒,腦中念頭閃了又閃,思索匈奴為何突然退出來,思索要怎麼尋一個生路。
然而匈奴根本不給她想出辦法的時間。
見棄羽怒目切齒一揮手:“活捉!”
見有匈奴手持武器圍攏過來,華書一把抓住按捺不住要反擊的阿莫:“别動手!他們要活捉。”
此時動起手來,兩人少說可以拿下三五人性命,但是匈奴今日傷亡近半,若再激怒他們,兩人絕對屍骨無存。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們突然退兵,必然有緣由,說不定就是将軍回防了,将軍肯定會救咱們的。”
阿莫欲哭無淚地束手就擒:“你想多了,被匈奴俘虜就不說了還是這麼蠢的方式被俘虜,莫說救我們,将軍不一刀砍了我們都是顧念情義了。”
被捆之間華書思索了片刻也拿不準雁守疆會不會救自己,隻能讪讪道:“那還有我阿兄,他肯定會來救我們的。”
華書倒是不擔心沒人救她,真到了那個份上,劉徹也會想辦法把她換回來,但前提是她能保住性命以待來日。
就是丢人了些。
不光她們自己丢人,連帶着大漢朝也要跟着丢人。
太丢人了!
束手就擒想着以圖後事的華書正被匈奴騎兵捆在馬背上,她此生第一次讨厭騎馬,颠得頭暈眼花,胃中翻湧,險些吐出來。
她還不曉得,自己與阿莫兩個大活人被擄走的事情,并無一人知曉,好在遍尋不得之下,被仲迢猜到了。
然而匈奴撤退速度之快是華書沒有想到的。
匈奴企圖密入渭源鄉,看似輕裝簡行,實則是将戰馬留在了不遠處,匈奴馬當真是健碩無比,腳力非同凡響,各個堪比良駒,不過一會兒便帶着她們疾馳而去。
眼見着姑臧越來越遠,身後卻無救兵動靜,兩人心頭郁郁,悲切不已。
疾馳一夜,遠離了渭源地界,匈奴一行才尋地紮營暫歇。
俾小将解下水囊遞給見棄羽,疑惑道:“大當戶,那小娘子長得标緻留着也就算了,這男的留着做什麼?”
見棄羽灌下兩口水道:“你懂什麼!這兩人身手不凡,看穿戴也不是普通人,撤退途中若遇險事可作要挾,而且,一路走來也不見王的蹤迹,也不知是否順利撤退,說不得要靠他們與漢軍做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