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怕是要受傷,結果對方卻又非常穩地停手,保持在一個既讓她吃了苦頭又不會受傷的臨界點,苦不堪言!
終于訓練結束的時候,她繃着一張通紅的臉,全靠木棍抵在地上支撐着身體,險些被自己的對手一巴掌拍個趔趄:“孟郎君不錯啊,進步算快了!”
華書想罵人,如果對方不是一臉真誠的話,如果雁守疆和季尉沒有在原處看着的話,她一定要罵人!
安榮适時地過來想要扶住她,卻被那廂的雁守疆眼神一掃:“全體列隊!”
華書頓時一個激靈,快速打起精神拎着木棍入列,快得安榮都愣了一瞬。
這時,她總算從雁守疆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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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馬車上——是的,平時最喜歡騎馬的小公主今天決定不騎馬了。
安榮快速擰了一個帕子遞給華書擦臉,華書接過帕子蓋在臉上,仰面向後靠去,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沉默半晌,她噌地一下扔開帕子,兩眼放光地盯着安榮:“安榮,從明日開始你教我習武吧!”
“咳咳咳!”剛趁人不注意給自己塞了一塊點心的安榮被華書這一句嗆得上氣不接下氣。
“公主你饒了我吧,大郎君和師兄知道了要打死我的。”
華書眉頭一挑:“你是我的人,我不發話,誰敢打死你?”
“不是,”安榮欲哭無淚,“公主,我也是人,就是打不死也是會疼的啊,反正我不幹。”
‘啪’地一聲華書拍在了小桌案上:“你膽子越來越肥了現在都敢忤逆我了?”
安榮破罐子破摔往前一趴:“打吧打吧,反正安榮爛命一條,誰都能打死我,公主就是現在不打死,等回了長安大人也好夫人也罷,甚至是兩位長公主、陛下隻怕也要打死我,誰讓安榮命苦呢!”
這死皮賴臉的樣子氣地華書一個倒仰,這是說她不顧他一路忠心耿耿,反要卸磨殺驢啊!
她咬牙切齒腦中靈光一閃:“行,我不罰你。我寫信,我給阿姊修書一封,讓阿姊給初娆尋一門好親事!”
安榮瞪大雙眼:“公主,你你你你……”
“我怎麼了?你現在本事大了,有了兄長和仲迢做靠山,我大約是做不了你的主了,不過阿姊應該還是能做初娆的主吧?”
安榮嘴硬道:“我才不信衛長公主會跟公主一般胡鬧。再說了縱然長公主要給初娆說親,也會問過她意見,她才不會答應呢。”
華書見他居然沒有被吓住,還條理清晰地反駁,不由嘿了一聲,然後把他上下打量一番,故作鄙夷。
“啧啧啧,你一個兒郎,一點也不為心悅之人努力,竟還要靠着初娆一個女兒家為你擔着,可真是好本事。再說了,初娆是阿姊的近身之人,又生得如此品貌,若阿姊放出風聲,願意求娶的好兒郎不知凡幾,說不得那些公卿家的郎君們都要上門,你真覺得初娆不會動心?”
這番話可真真是殺人誅心。
安榮雖自覺和初娆是兩心相許,但兩人的事終歸沒有放到明面,一日沒成了親就有一日的變故可生。此時按照華書所說,聯想到初娆真嫁了旁人,隻覺得心都要碎了。
“哎哎哎?不是,你别……别哭啊!我吓唬你的。”眼見安榮被自己氣哭,華書瞪大雙眼立時有些慌了神,“我錯了,我不該胡說,初娆她素來心性堅定,肯定不會背棄你的,我馬上修書,讓阿姊不要給初娆說親,這總行了吧?”
見安榮還在那不住地掉金豆子,華書隻覺得自己冤死了,真真是羊肉沒吃到,反惹一身騷。
“住口!”一聲厲喝吓住了安榮,她拍了拍胸口急喘了兩口氣,“算了,我用不起你,我另外找師傅總行了吧!”
安榮一擡袖子抹了把臉,也不哭了,帶着些哽咽解釋道:“公主你也别怨我,我也确實不擅長教人,阿九剛來的時候,師傅讓我帶着,胳膊斷了兩次,腿斷了一次,我要是傷着公主,可是萬死難辭的。”
“再說了,公主不過是來軍營受罰的,一時不足也事情有可原,誰也說不得什麼,好好的學什麼武啊,又累又不體面,不符合公主的身份,鬧騰一場圖什麼呢?”
這話說完,華書卻陷入了沉思。
她圖什麼呢?
她想要找回姊兄曹襄的屍骨,給阿姊凄苦的人生一點慰藉,可這事誰不能做?
她的鸾榷司,她的商隊,甚至是雁守疆,她有太多的路子可以想辦法尋回曹襄的屍骨。
可隻有她自己清楚,她想要的不是這樣,或者說,不止是這樣了。
她從前想要的是自由,想要她的百姓安居樂業。可是看了邊郡,看了戰場,她知道匈奴不滅,百姓便永遠沒有安樂可言。
她想要像曹襄、雁守疆等等無數戰士一樣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她和教養他長大、父兄一樣的曹襄,有着相似的靈魂。
她不由地想起了阿姊出嫁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