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不渴:小滿~我跟曉婷準備去看大喜,要不要一起?】
盛滿正坐在化妝台前,她穿着一件灰藍色漸變無袖禮服,白熾燈光将她整個人照得透亮,鈴聲響起她睜眼,着急翻開手機,欣喜的神情冷下來。
她淡淡敲出一段字。
【什麼:我家有事去不了,你幫我跟大喜問聲好吧。】
“小滿,”沈葉初從換衣間出來,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打整一番,“準備好要走咯,遊叔叔已經在樓下等了。”
“哦,好。”
盛滿禮貌對着發型師點了點頭,提起及地的裙擺,走到沈葉初跟前。
“哇!”
沈葉初将盛滿拉到身邊,抓着她肩膀轉了一圈,盛滿這身禮服是輕紗材質,轉圈時好似流動的水波,一根杏色發帶将頭發盤在耳後,沒化妝也漂亮得不像話。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好像是清水出芙蓉。
沈葉初滿意地點頭,“不愧是我女兒!”
“媽,做人有的時候不能太自戀。”
“我誇的是你,哪兒自戀了?”
沈葉初頓了一秒,立馬躲開質疑,“哎呀呀,不說了快走吧,不然你舅舅該等急了。”
從禮服店下樓,一輛黑色沃爾沃搖下車窗,遊鯉将小腦袋探出來,笑容燦爛地,“沈姨!滿滿姐!這裡這裡!”
路上遊鯉小嘴叭叭的,一刻也沒停過。
和遊燦臣在同一個空間的尴尬,彌補了一點。
今晚是舅舅沈葉峰的兒子的百日宴,也是盛滿到現在第一次回門。
站在一棟三層酒店前,酒店庭院草坪上擺滿了高腳凳和配套的小茶幾,不遠處還能看見有人正在彈琴。
盛滿想起前幾日,沈葉初交代的話。
“小滿,你一定要記得在你侄兒百日宴上,除了我跟你遊叔叔外,隻有兩個人你可以無條件相信。”
“誰?”
“你外婆,和你舅舅。”
“那,外公呢?他也不能信嗎?”
“這種聚會,他不會去的。”
外公沈至渝是榆州省教育廳廳長,而外婆是榆州龍頭企業的千金,沈葉初算含着金湯匙出生的,離家前可是個驕縱大小姐。
但在小縣城長大的盛滿,從來沒見過名利場,害怕丢沈葉初的臉,盛滿本不想來的,但這些年舅舅常常給她寄東西,小侄兒百日宴她該來看看的。
“沈舅舅!沈舅媽!”
遊鯉松開盛滿的手,嚎了一嗓子沖到一對夫妻跟前。
沈葉初跟遊燦臣剛到就被人拉走了,盛滿尴尬地站在原地,她輕抿唇低下頭,提了提裙邊,看向腳上的這雙運動鞋,慶幸自己幸好沒換沈葉初準備的高跟鞋,不然離晚宴開場還有一個半小時,她可站不住。
“小滿。”
一雙灰色皮鞋停在眼前。
盛滿擡頭,看見穿着寬松西服的沈葉峰撓頭笑笑,對她說:“回來了?回來好啊,以後要是遇到什麼事,找舅舅。”
沈葉峰歎了聲,眼裡含淚,“你說你怎麼就長這麼大了?四年前你才剛到我胸口呢,這會兒可隻比我矮一個頭了。”
“是啊,”盛滿哀哀眨了眨眼,“都過去四年了。”
沈葉峰攬過盛滿的肩,“你外婆在裡面呢,我帶你見見?”
正往宴會廳裡走,幾個男人走過來,拉走沈葉峰,邊走邊說:“沈少!你背着兄弟們偷偷摸摸生了娃,不夠義氣啊!今天必須把你灌醉。”
盛滿頓在原地,深吸一口氣,孤身走進宴會廳。
離晚宴開場還有一個多小時,大廳裡隻有零星幾個人,盛滿看了一圈也沒見到蘇玉蘭。
她淺淺松了口氣,角落裡小蛋糕堆成塔,盛滿走過去,挑了一個墊墊肚子。
有兩個女人端着香槟杯從另外的方向走過來,在蛋糕塔附近的長桌旁停住。
“沈葉初?她居然回來了!”那個長發女人用手肘戳了戳黑禮服女人,“那不是遊處嗎?怎麼跟沈葉初混一起了。”
盛滿放下蛋糕,目光跟着兩人的視線看去,沈葉初拿着一杯紅酒正跟一個男人聊得開心,遊燦臣也站在她身邊。
那兩人還在竊竊,盛滿不自覺朝前走了幾步。
“他倆從前就有婚約。”
“沈葉初不是跟人私奔了嗎?哪來的婚約。”
“私奔前就定了,誰想到沈大小姐跟一窮小子跑了,”說到這,黑禮服不免還歎了聲,“這遊處也深情,硬生生等到沈葉初生了第二個才死心,結果沒想到他老婆難産死了寡到現在,最後窮小子居然也死了,你說這怪不怪。”
大人們的前塵往事,盛滿不想聽,她指尖輕撚禮服的輕紗,想走掉。
也許是不太習慣禮服,盛滿往前走時不小心碰到黑禮服,她酒杯沒拿穩,淺黃的香槟晃了一點在她高跟鞋上。
盛滿側身提起裙邊,趕緊道了聲抱歉。
“你誰啊?”黑禮服緊皺眉,将酒杯擱在長桌上,低頭查看高跟鞋時注意到盛滿,“穿禮服還搭運動鞋,有夠好笑的。”
盛滿輕愣,想說的話堵在咽喉,統統都被理智壓了回去,她微微彎唇颔首,朝前走了幾步。
“她就是沈葉初女兒。”
“鄉巴佬啊,難怪毛手毛腳的,”黑禮服尖利的笑聲傳來,“你說當初那場大火怎麼不把她也燒死啊,這樣也不用來丢她媽媽臉了。”
盛滿攥禮服的手發抖,她咬住牙想起沈葉初的囑托,這些人都不值得她生氣的。
倏然,一雙帶疤的手扼住盛滿的手腕。
盛滿驚地擡眼,徐行竟真切地站在了自己身旁。
“别人怎麼穿,是她的自由,她是不小心撞了你,但你也不應該用死詛咒她。”徐行掀了掀眼皮,凜冽攀上他的眉峰,他低啞的聲線再沉了沉,“她已經為撞你的事道了歉。”
黑禮服抱着手臂,不屑輕笑,“所以?”
徐行好似根本不怕得罪人,他輕哂一聲,語氣毫無波瀾,“所以,該你了。”
長發女人跟黑禮服相視一笑後,看向徐行,“這位小弟弟,你家大人誰啊?”
“我是誰和這件事,好像沒什麼關系吧。”
黑禮服上下打量了番徐行,一身廉價的淺咖色西裝,裡面還是件白T恤,她翻了個白眼,拽住剛巧路過的工作人員,“你們是沒有安保嗎?怎麼什麼人都能放進來。”
工作人員扶住餐盤的酒杯,輕輕鞠了一躬,“秦小姐,他是沈先生的貴客,我們的安保您放心,沒有邀請函進不來。”
*
“怎麼坐這兒?”
盛滿坐在酒店後的庭院台階處,光從背後酒店的窗戶透出來,微微照亮她腳邊的花叢。
沒等她回答,徐行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盛滿望望快要全黑的天,長呼一口氣,“出來透透氣。”
“你呢,你怎麼也出來了。”
“我也出來透透氣,”徐行單手撐在地面,晚風掃過他頭頂的發,突然解釋道:“其實我不是什麼貴客,我……媽是你舅舅的導師,她不喜歡參加這些就派我來了。”
盛滿點點頭,“大喜她,怎麼樣了,”嘴角撇下去,“我最近給她發消息,她都沒回。”
“她好多了,醫生說她各項指标都在好轉,說不定再過幾天就出院了,”徐行頓了頓,“她不回你消息,是因為我媽把她手機給收了。你知道的,她網瘾很大,天天躺床上看手機,不限制眼睛都得看壞。”
盛滿沒回話,月色朦胧中她眼角亮亮的。
徐行有些緊張,“你不信?”還是沉默,他挑了挑眉,“要不,我們去看看?”
“現在?”
天很黑,周圍隻有窗戶的光漏出來。
可盛滿清楚地看見,徐行起身,邁下一個台階,側身伸出手,說:“嗯,就現在。”
夜寂靜得瘋長,悠悠蕩蕩。
徐行根本沒給盛滿拒絕的機會,直接握起她的手,将她拽離這漆黑。
“晚宴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這裡離醫院來回不過二十分鐘,你難道真的想在這裡坐一個小時?”
盛滿意識到的下一秒鐘,她低頭看向徐行拽着她跑的手,那一刻,盛滿拽起禮服的裙邊,她有種荒唐的錯覺。
月光灑落,在草地上勾勒出一前一後兩個影子,似在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