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南陌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一輩子混在市井裡老老實實掙錢的阮菖蒲,生活軌迹不會和什麼皇子啊王爺啊有任何交集,她很可能是被随機選中的對象。但聽鄭猛親口将這話說出來,心頭的震顫還是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那一日對于阮菖蒲來說,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日。她腳不沾地的幹活,從切面、煮面、打湯端菜到收錢、找零、收拾桌椅,全靠自己一人支應,還要分神出來,防備一些小偷小摸的賊子,一個銅闆一個銅闆的積攢微薄利潤。
她一天的忙碌所得,可能還及不上那些大官王爺喝口茶,也從來沒礙着他們什麼。
然而,那些居于高位的人,就可以将自己當作生殺予奪的神明,随手指過,斷了人家的生死命運,比閻王劃過生死簿的手還要靈光。
鄭猛的叙述還在繼續:“我……我聽他要殺你,也是吃了一驚,畢竟咱們還算……咳,還算認識。我張口想問為什麼,卻馬上想起,他們這些大人物,是隻管吩咐,最讨厭有人反問的,隻好不做聲。
“狗王爺随口說完,也沒對我多作解釋,隻是加重了口氣吩咐:‘帶上刀子和麻繩,事情做幹淨些。那女子的樣貌不錯,你也享受享受。幹完之後,你再做一件事,給我記好了。’
“然後他就教我怎麼把人殺死後捆綁,再吊到房梁上,還讓我……讓我盡快叫官府發現出了人命。
“完事狗王爺指了旁邊一個黑臉的護衛,叫龔季孝的,叫他跟着我去,說是做幫手,其實……其實我心裡清楚,那是要他看着我,不能把事情辦砸了。”
景南陌一聽那護衛的名,心裡先起了三分怒火,心道:拱績效?喵的,這一聽就是個工賊!人缺德,名字也差勁!
她面上倒是沒表現出來,追問道:“除了你二人,還有誰?”
鄭猛苦着臉:“沒有了,我們兩個對付一個小女子,足……足夠了……”
他似乎察覺自己說錯了話,然而出口的言語又吞不回去,越講到後面,聲音越低,最後就跟蚊子哼哼一般。
景南陌心裡念頭飛轉:當晚的痕迹給大雨沖刷掉不少,難以分辨腳印,但看蘆葦倒伏的狀況,我以為人數該更多一些的。
嗯……不過他說的符合情理,阮菖蒲就算性子潑辣、也有兩把子力氣,但打小營養不大好,身形瘦小,這兩個大漢的确足夠應付。
那個遭瘟的拱績效,雖然沒見過,但能做淮王的護衛,武功一定練得不低。有他去,人多了反倒礙手礙腳。
也許……阮菖蒲落水之後,他們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商議事情辦砸了的對策。下意識走來走去,才把蘆葦踩成那個樣子。
景南陌在心裡評估了一下鄭猛言語的可信程度,随後雙眼一瞪。畢竟都是鬼了,再老是追問“然後呢”有點掉份兒。
作為一個人精,鄭猛立即明悟了眼前這位阮小娘子的意思,忙不疊地接着道:
“我、我沒法說不,就答應了。那龔季孝于是跟着我回了家。第二日,我先去南市轉了一圈,找人打聽清楚你住在哪裡。
“我想着,既然那狗王爺讓我把事情做利索,就盡量别出纰漏,所以和龔季孝一塊提前到了你家附近,把周邊都摸了摸。”
說罷,鄭猛臉上露出比哭都難看的幹笑:“誰想這麼巧啊,咱就在你家附近遇上了。當時龔季孝和我分頭查看,所以阮小娘子你、你沒瞧見他。”
滾犢子,誰和你是“咱”?景南陌心裡罵道,強忍着一個大比兜輪過去的沖動。
而鄭猛方才給她瞪了一眼,現下十分乖覺,沒待景南陌催促,就接着道:“那時我本想直接……咳……那個動手,但猶豫了一會,想到狗王爺的吩咐很是奇怪,還是不折不扣的執行為妙,所以就和你聊了兩句,互相道别了。
“待我們把周遭狀況全都摸清,在附近找了個稍微體面的農家,借口是過路的客商,給了他二兩銀子,讓他殺雞做飯,容我們住一晚。那農家見了銀子,歡喜得很,特意把卧房騰出來給我和龔季孝住。
“我們吃過飯,一直睡到時辰差不多,這才趁黑到了你家附近。龔季孝先前已經安排好……靠近之後,由他持刀殺你,我負責捆縛,呸,那家夥真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