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憤憤道:“你再這麼混下去,以後怎麼辦!孩子啊,你才十幾歲,多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我跟你張姨商量了一下,實在考不了什麼好大學,就送你去當兵。前提是一定要把高中讀滿,不能不把學習當回事,好好在學校待着,别再出去鬼混!”
時熠滿口答應,倒也不是真的想去當兵,但要是老頭一定讓他這麼做,他去就去了。因為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
老頭被時熠一句簡單的承諾哄高興了,又吃了小半碗飯。
夜色漸深,時熠攙扶他回房間休息。
空蕩蕩的房子安靜下來,時熠站在客廳裡,環顧四周,牆上遺像上的母親帶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
時熠呆愣地看着,忽而感覺空氣有些壓抑。
他好像看見十歲的自己,在某一天下午放學回到家,家裡沒有一個人,他站在門後邊哭邊叫着媽媽。
那是母親去世的第一個星期,那時,他清楚地知道母親不會再回來了。
時熠眸光微動,自嘲地搖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一回到這裡,心頭的那片陰影總是莫名其妙纏上來。
盡管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實際胸口已經悶得喘不過氣來。
他來到二樓房間,從床頭櫃旁拎走上次留在這兒的吉他離開。自從在外邊租房子之後,他幾乎沒家裡過夜。
……
整棟樓的天台是仰舒瞳的一個小基地,出門透氣她不喜歡往人多的街頭巷子裡走,無人打擾的天台是最好的去處。
她時常在天台背書,做題,看看風景,亦或是發發呆,用mp3聽歌。mp3是學校要求買來聽英語聽力的,裡面自帶八十首歌曲,是她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
她帶着自己的“新夥伴”來到天台,聽到了一陣吉他聲。
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她從一堆紙箱後面探頭。
穿着黑T恤的少年高高坐在一堆廢棄物上面,閑散地撥弄着吉他,嘴裡叼着煙,面色卻冷漠,沒什麼感情的樣子。
仰舒瞳猝不及防與他打了個照面。
吉他聲戛然而止。
時熠眯着眼往下看,視線從仰舒瞳又移向她身旁的那隻狗。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時熠兩隻手指夾着煙,抖抖煙灰,又放嘴裡吸了一口,吞雲吐霧。
仰舒瞳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她不想把這個地方讓出去,如果這次先離開,下一次就沒有勇氣上來了。
對于女孩的無動于衷,時熠又把目光移到仰舒瞳身上,隔着煙霧,有些奇怪地注視着她。
接着,他撚滅手裡的香煙,吉他撥片又撥弄了一下弦。
仰舒瞳不再掙紮,轉動着腳步。
突然,時熠起身,從廢棄物上跳下來,拍拍身上的灰,什麼也沒說就下了樓。
男生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裡,她回頭望了一眼,為保住自己的一方天地而松一口氣。
……
端午收假回學校,開始統計選科情況。
智華中學以理科為主,也重視文科,對于成績比較好的學生,尤其英語和數學沒有短闆的,讀文其實更能突破高分,基于過去學校出過市文科狀元的經驗,各班班主任會适當給予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選文科的建議。
彼時,仰舒瞳站在辦公室裡,聽班主任胡老師頭頭是道的分析。
“你呢,英語和數學是沒有短闆的,這對讀文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優勢。文綜基本沒什麼問題,老師也看了一下你的政史地,雖然沒有物化生考得高,畢竟咱們高一給文科安排的課時比較少,高二之後專注學,拿高分戳戳有餘……”
胡老師其實挺意外,仰舒瞳長得就是讀文科的樣子,文文秀秀的,性格内斂沉靜,雖然不愛說話,但還挺有自己想法一個人,看起來應該是喜歡文科的那類。
沒想到她的理科比文科還要突出。不過,也有可能是目前在文科方面花的時間少。
仰舒瞳垂眸,淡淡地說了一句讓胡老師難以反駁的話。
“老師,我以後想當醫生。”
空調機呼呼運作,冷空氣撫平額頭上的燥熱,鑽入皮膚,仰舒瞳的聲音低柔而幹脆,猶如夏日飄來的一陣涼風。
與此同時,一聲嗤笑從身後傳來,背後有熱量輻射,以及震動的胸腔。
仰舒瞳無意識地偏了偏頭,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從她身旁經過,将一張表格輕飄飄扔隔壁辦公桌上,隔壁辦公桌的老師不在。
胡老師的注意力也被這人高馬大的少年吸引過去,似乎被他那聲嗤笑冒犯到,少不了要訓他兩句:“時熠啊,你對胡老師說的話有什麼見解嗎?”
時熠頓住腳步,故作姿态地回了一個字:“沒。”然後擡腳就走。
胡老師卻不打算放過他:“你老實交代,你最近是不是在校外交了個職高的女朋友?馬上就要高二了,該收收心了!别整天跟職高那群小混混鬼混,你和陳浩他們不一樣,他們有父母兜底……”
時熠轉過身,挑了挑眉,少年臉部線條十分優越,不刻意緊繃,僅是放松地這麼一站,酷得像從漫畫書裡走出來的。
他眼裡全然沒有被老師抓包的心虛,反而從容且無賴地說:“校外談不違規吧胡老師,沒禍害到你們智華的學生,這也要管?”
“你這小子還給我玩自爆呢!真不把自己前途當回事了,啊?知道不知道什麼年紀該做什麼事?現在是你能談戀愛的時候嗎,不好好把握現在的機會好好讀書,以後有你後悔的我跟你說!”胡老師恨鐵不成鋼地說,對于時熠這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學生,很多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教育。
時熠聳了下肩,與對待同齡人冷酷不羁的态度不同,他和不讨厭的長輩說話,喜歡插科打诨:“胡老師别這麼激動,會把身體氣壞的。不如我們回到第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