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大皇子玉雪可愛，嫔妾也喜歡。”

钰兒像是能聽懂大人說話，知道我喜歡他，不再像方才那般害羞，重新去夠我頭上的步搖，我也低下頭讓他玩，哪想他手勁倒挺大，一下把步搖從發髻裡扯了出來，我的頭發便散落在了肩上。

“钰兒…”孟采瑤加重了語氣，讓乳母抱走了钰兒，“不可對母妃無禮。”

她帶着歉意對我說：“他正是沒輕重的年紀，誤傷了妹妹，不疼吧？”

我理着發絲笑道：“不疼，沒扯到頭發，隻是要麻煩夫人，在夫人宮裡梳了頭再走。”

“這是自然，芍藥，去把本宮的妝奁盒子拿過來。”

叫芍藥的小宮娥很快拿過妝奁盒子，取出象牙梳和刨花水，豆蔻一一接過為我重梳發髻。

钰兒自知闖了禍，怯怯地縮回孟采瑤懷裡觑着我，我隻朝他溫柔微笑，沒有半點責備之意。

倘若我的孩子還在，如今也該像钰兒這麼大了，不知是男孩女孩，和沈業長得像不像，沈業星眉劍目明眸皓齒，臉龐棱角分明，钰兒已有幾分他的模樣，一眼就能瞧出是父子。

钰兒看到我盤中的蘋果鬧着要吃，我笑着把幹淨的那半推到孟采瑤面前，她也不嫌棄，拿了銀簽子紮一小塊喂給钰兒，钰兒用僅有的幾顆牙齒啃得香甜，孟采瑤看他開心露出欣慰地笑容，她似乎忘記蘋果旁邊是香瓜，看也不看就紮了塊蘋果往自己嘴裡送。

我連忙探身抓住她的手，她吃不了香瓜，一吃就會渾身起紅疹，可當我看到她彎起的嘴角時，心中忽地一沉。

我說：“采瑤，你何必這番大費周章？”

她一側目，拾翠殿的宮娥都退了出去，豆蔻猶豫不決看着我，我點頭，她也跟随衆人出去了。

拾翠殿隻剩下我和孟采瑤。

孟采瑤輕揚嘴角，嫣然一笑：“王妃姐姐，别來無恙。”

我亦笑：“托妹妹的福，一切都好。”

早在王府時，她年紀雖比我大，可我是王妃她是側妃，為着禮法她依然要叫我一聲姐姐，現如今她位份在我之上，她便可稱我妹妹了。

“妹妹當初不告而别，我還以為此生再無見到妹妹的機會，沒想到妹妹搖身一變，竟成了西涼公主，身份尊貴不可同日而語，還得了陛下親自前往西涼迎親的體面。”孟采瑤聲音一分分變冷，“你回來，到底想幹什麼？”

聽了她的話，我反倒鎮定下來，從容不迫地吃着香瓜，她不眨眼地盯着我的一舉一動。

她有些急了。

我喝口茶潤潤嗓子才道：“姐姐不會以為，我回來是跟你搶男人的吧？”

“不是嗎？你知道我心悅陛下多年，若不是當初你橫插一腳，我就是他的正妃，你既然要走就走得徹底一點，你為什麼又要回來！”

我冷冷道：“你以為我想待在這裡，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嗎，如果不是沈業…”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西涼的一切，不想知道關于李長季的事，我硬是把這些話咽了下去，盡量和她心平氣和講話。

我說：“不管我為什麼回來，我都不會和你搶沈業，你怎麼想是你的事，你隻要知道，我不喜歡他也不會跟你争寵就行了。”

孟采瑤笑了笑，那笑完全是一種覺得對方荒謬不信任的笑，她道：“就算你不喜歡陛下，他也還是會為你的事上心，你不會真以為我不知道他臉上的傷是怎麼來得嗎？那麼長的一道印子，分明是女人的指甲痕，他貴為天子，被女人打了耳光居然一言不發。他來我宮裡要我想辦法用脂粉給他遮傷，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自己不小心撓的。芙蓉殿剛傳了太醫，他手心還有血印，為了遮掩你大不敬的罪名他居然把這些攬到自己身上…”

孟采瑤眼裡隐約有了淚光和不甘，她是驕傲的人，側首把淚忍了下去，回頭看我已是平靜自如：“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你可以不喜歡他，但我請你不要再折磨他，他那幾日魂不守舍，我去延英殿看他，他人都瘦了，朱義說他日日熬到醜時才睡，睡不到三個時辰又得去上朝，你不心疼他，我心疼啊。”

“你想讓我怎麼做？”我直截了當道。

“你去看看他吧，就當是我求你。”

我笑道：“看來你是真的愛沈業，我還以為你今日戳穿我的真實身份是想抓我的把柄，沒想到是想讓我低頭主動去見沈業，為了你這份真心，我可以考慮考慮。”

我不欲和她再多說，起身朝殿外走去，她卻在我身後喚住了我：“宋卿言，你真有本事，能讓他那麼讨厭你之後再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