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準備的不止這些,我猜他還派人告訴過你父王不必鋪張迎接使團,所以街上沒有張燈挂彩,他怕我提前知道消息跑了…”我輕聲歎息,“你看到門口那些人了吧,是沈業派來監視我的。”
康米娜朝門口看了看,然後低下頭小聲啜泣。
我和她的處境,在此刻毫無分别。
“你父王…答應你去和親了?”我問她,“你就沒有其他的姐妹?”
這話一出,我倒覺得自己過分了。
康米娜不願和親,難道其他的公主就甘願奉獻自己嗎?
康米娜一怔,搖了搖頭:“我父王三個兒子四個女兒,我兩個姐姐已經嫁人,另一個姐姐早早就過世了,未嫁的公主隻有我。”
她繼續道:“父王本也不願我去和親,可宣德王說,如果我嫁到中原去,中原鐵騎願幫西涼平土薩兵亂,所得領土西涼中原分而治之,就連西涼的内亂,他們也能幫忙平定…西涼和中原向來有公主和親的舊俗,讓我去和親,無非是讓兩國關系更密切…”
她哽咽:“阿言,我沒得選…”
“就不能說你已經許了人家,有了心上人,或者得了治不好的病不便跋山涉水…”我絞盡腦汁為她想着理由,搜腸刮肚一番後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她哪裡是沒得選,是不能選。
康米娜靠在我的肩上,輕聲唱起了西涼的歌謠。
“大雁陣陣飛,飛過玉門關,關外山青水又綠,關外人美地又靈,大雁快飛回,飛過玉門關,莫要棄嫌黃沙苦,唯有此處是故鄉…”
她的聲音被風吹散,聽起來迷惘而不真實,唱到最後一句時,甚至帶了絲哭腔。
沙漠是如此的廣闊,墨色的天空無邊無際,一牆之隔就是觸手可及的自由,可我和她都逃不出去。
沒過一會她就被王宮裡的侍衛帶走了,在去中原前她都是待嫁狀态,不能像以前那樣夜不歸宿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連康英都沒有辦法再護着她。
我胸中堵着一口氣,憋悶不堪。
為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錯,卻要像個物件一樣被送給别人。
我被我爹送給沈業。
她被西涼王送給皇帝。
天黑後就冷了下來,我把火盆搬進屋裡添上幾塊炭,灌好湯婆子剛要上床時,沈業來了。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進門時臉上還挂着笑。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說:“不燙就好。”
我想起昨天晚上照顧我的人,原來是他。
我質問道:“誰允許你深更半夜不經過我的同意進我屋裡了?你這跟賊,跟地痞流氓有什麼區别!”
看我滿臉怒氣,沈業反而笑了。我真不明白他有什麼可笑的,對我來說半夜被男子闖入房中是多麼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被歹人淩辱,他還能笑得出來。
“你是不是有病!”我真的生氣了,使足了勁把他往外推,沈業也不惱,任我推他,他一側身,我就撲到他懷裡去了。
這下輪到我惱羞成怒,他把我抱在懷裡那麼緊,我推都推不開,他低頭在我耳邊說:“西涼王在使館裡安排了兩個風情萬種的美人給我,你真想讓我回去…”
我冷笑:“有沒有美人關我什麼事。”
沈業悶悶笑着,咬住了我的耳垂,往我耳朵裡吹氣勾引我,我哪有這種閑心,一想起康米娜哭得紅腫的眼睛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恨恨道:“她不願意,你還非要逼她!”
沈業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逼誰?”
他又說:“哦,你說七公主。”
沈業沒再抱我,走到床前摸過湯婆子暖手,我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等他開口。
他說:“下旨求親的是皇帝,願意嫁女兒的是西涼王,這樁婚事成了,要去打仗的人是我,你說說,誰得了好處,又是誰吃虧?”
我哪裡聽得進去這些,我隻是替康米娜難過,眼淚就不知不覺掉下來了。沈業很少見我哭,這下他可不知所措了,他坐在我旁邊,讓我靠在他肩上,緩緩拍着我的背。
偏偏我最怕别人安慰,倘若有了委屈無人知曉也就罷了,要是别人來哄,反倒越哄越糟眼淚怎麼都收不住。
我想想即将去中原和親的康米娜,想想從中原逃往西涼的自己,委屈憤恨全都湧上來,張嘴就咬住了沈業的肩膀。
剛咬下去他就疼得一激靈,我咬的牙根都酸了,可他躲都沒躲,隻用手扣住了我的後腦,在我脖子上親着。
他一親我,我立刻就清醒了,撒開手往後退開幾步。
這麼晚了,他出現在我的房間想做什麼我隐隐能猜得到幾分,可我和他早已不是夫妻,他恐怕也隻把我當成寂寞時的消遣,我又怎麼能讓他占便宜。
我再忍不了他在我的屋裡多待一刻,态度強硬将他請出去,他也沒死纏爛打,隻得讪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