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連着身體都陡然變得無比沉重,像是壓下了千萬斤鑄鐵,同時腦子裡的腦髓在被揉搓碾壓,痙攣的絞痛一陣一陣沿着末梢神經攀爬。
謝繹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精神壓制。
咻!咻!咻——
逐漸散去的塵埃中,幾股粗壯的蛛絲倏地竄出,徑直就沖着謝繹襲來!
謝繹面沉如水,拖着沉重的靈魂和身體,擦着灰敗的蛛絲險避。
然而鋒利的蛛絲擦過,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細密的傷口,那些傷口是黑色的,周圍同時還蔓出密密麻麻葉脈狀的紋線。
謝繹恍惚了一瞬,整個人就已經被纏在了交織的蛛網裡,灰敗的蛛網蠕動着卷起,霎時就把他整個人包裹淹沒。
沉重、疼痛如潮起潮落悉數消散。
困倦和渙散裡無數碎片帶着模糊的畫面如同風暴過境,徒留了一地斑駁。
意識回籠,再次睜眼,謝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幹淨的街道上。
周圍偶爾有人經過,說說笑笑。
這裡是…
謝繹皺眉掃過周圍眼熟的建築,剛從有些空白的大腦深處挖出了一些零碎記憶,還不及細想,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柔和又驚訝的聲音:“小繹?”
他聞聲回頭,看見了身後不遠站着一個女人。
女人五官姣好,溫柔的眉目間帶着意外,快步朝他走過來,“你怎麼站在這裡?今天學校就放學了嗎?”
謝繹目光落在女人臉上,一瞬不瞬,似是沒聽見她的話,一張臉慢慢從記憶深處盛出明亮的花,遙遠陌生的情緒一點一點在膨脹,他張了張嘴卻仍是半晌沒出來聲音。
“怎麼不說話?”見他發愣,女人緊張擔心的擡手摸了摸他的臉,“不舒服嗎?别吓媽媽呀!”
“我沒事。”謝繹伸手握住女人在自己臉上摸的手,凝視着她的面龐,說話的聲音不自覺放輕,“媽,學校提早下課,我就先回來了。”
聽見他的話,女人不由松口氣,嗔怪着說:“那怎麼不回家?傻站在外面,走,回家,正好你爸今天也休息,我讓他炖了湯。”
謝繹任由女人牽着走。
他低頭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纖細,稚嫩,是十幾歲的少年才有的手。
一路上旁邊偶爾路過的人會跟他們打招呼,主要是和女人打招呼,順帶捎上他。
謝繹沉默跟在後面,目光審視看向四周。
普普通通的民房沒什麼規律環繞在周圍,有些房子連着,有些又被街道分離,淩亂又齊整。
給他一種熟悉感,但又有一種矛盾的陌生。
他閉了閉眼,斑駁奇怪的碎片畫面從腦海裡閃過,他想伸手抓住,但卻抓了個空。
這時,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下,轉身看向他,又繼而低頭看了眼兩人相握的手,“小繹?”
謝繹擡眼就看見女人臉上又露出憂色,問向他:“怎麼突然握媽媽那麼緊?你真的沒事嗎?”
謝繹低頭看了眼兩人的手,看見了女人被自己已經攥有些充血的指尖,猛地松開了手,“抱歉,我……我是不是抓疼你了。”
他莫名有些無措。
“我沒事,小繹,倒是你,你真的沒事嗎?”女人臉上憂色未減,又問了一遍,“你剛才就神情不屬的,老實告訴媽媽,是不是在學校受委屈了?”
似曾相識的話語像是和記憶某處産生連接,謝繹搖了搖頭,“沒有,我剛剛就是有點走神,媽,我們回家吧。”
女人狐疑的盯着他看了會,才重重籲了口氣,“好吧,我們回家。”
街道兩邊的景緻越發熟悉,落在眼中,與腦海裡斑駁的碎片重合,如拼圖一般,拼出了一條完整的記憶。
隻是記憶力的他是小小一隻,一步三蹦跟在女人身後,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
兩人回到一棟二層樓的小房子。
推開門進去,滿屋香氣濃郁。
女人喊了一聲我們回來了,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從裡面傳出,緊接着一個年輕俊朗的男人走了出來。
“小繹也回來了,今天放學那麼早嗎?”男人邊接過女人手中的東西,邊問向謝繹。
“嗯。”謝繹久久凝視着男人,“家裡好香。”
“那當然。”男人神色得意,“今天你爸我親自下廚,待會你可得多吃幾碗飯啊!”
“行了啊你,就你那水平,除了湯能喝,其他也就勉強入嘴。”女人白了他一眼,然後招呼謝繹,“小繹,快進來去洗手,待會就吃飯了。”
說完,女人就往屋裡走,男人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的為自己申訴,惹得女人煩不甚煩。
謝繹跟在他們身後進屋,視線環顧屋内。
不大不小的客廳放着沙發、茶幾、電視和一些小物件,幹淨整潔,透着溫馨。
電視邊的儲物櫃上擺着一個相框,謝繹走近,看見相框裡男人和女人擁着一個喜笑顔開的小孩。
那小孩笑成一團,依稀看得出五官就是縮小版的他。
“小繹,洗好手了嗎?”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要吃飯啦。”
謝繹回神應了聲好,然後匆匆進了衛生間,等他洗完手出來,就看見飯桌上擺好了四菜一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