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被推到了哪裡,也忘記了那時腳上還有沒有鞋子。
在首都大面積停電的情況下,那縷來自地下的幽光恍如潘多拉魔盒的縫隙。
它引誘着何因北走了進去。
自此,命運全然改寫。
11歲的冷意穿透記憶,落到了22歲的她身上。
她避開凱瑟琳的目光,彎下腰無聲幹嘔。黎海月上前一步,輕拍她的脊背:“是不是吃壞東西了?早知道我該去借一個廚房……”
不,不需要廚房,她也不想吃任何東西。
何因北拽住他的衣領,一點點施力,一點點将黎海月拽向自己。
她從黎海月瞳孔裡看到了面容憔悴蒼白的自己:“小黎,你會永遠在我身邊嗎?”
“我會。”不是計算,而是本心。
“很好。”這句過後,何因北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她不會問黎海月原因,她隻需要達到想要的結果。
可她的語氣卻帶上輕微的請求:“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屍體,清除掉我所有的意識,不要讓我落到任何人手裡。”
黎海月凝視着她。
在誕生之初,人類就有了自己軀體,他們會笑、會哭、會進食。
但黎海月隻是數據洪流中的一個意識體,他在數據中暢遊,不會笑、不會哭、也沒有軀體。
何因北恐懼成為的,恰巧是他原本的。
“為什麼?”黎海月看着她,“你們人類不都想要永生嗎?”
他想過這樣一天,當他和何因北的年歲都迎來終結,他就帶着何因北回到數據的世界裡去。
他答應過何因北永遠不會離開,這樣他們就可以用不分離。
但何因北從來沒有承諾過不會離開他。
何因北去留的選擇權還在她自己。
黎海月突然覺得不公平,但在何因北開口解釋之前,他還是抱住了她。
他把體溫調高,以此遮擋冷風冷雨,他承諾:“好。你如果死了,那我一定會找到你。我會找到你的軀體,把你的意識徹底清除。”
何因北終于笑了,她像卸下了一塊重石,甚至可以拍着黎海月後背,開起玩笑:“你是不是忘了,你動力泵中有炸彈,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機器人的軀體僵了一瞬,她主動推開身上的人,黎海月的表情倒沒有懊悔,反而像松了口氣。
何因北解釋:“我騙你的。隻要我不發動精神力,炸彈就不會爆炸。所以就算我遇到意外,你也會好好的。”
黎海月不語,她看不懂他的表情。
于是何因北選擇主動擁抱他:“所以我最後的生死,就交到你手上了。”
沉重的話語和責任壓下來,黎海月一瞬無法動彈。
他想說這不公平。他覺得自己很委屈。
他會從諾爾西逃出來,最開始就是因為他不想殺人。
可現在她卻将自己的死亡親手交到他手上。
他想質問她是不是忘了這一點?
可他開不了口。
複雜的情緒從動力泵和核心元件發芽,他說不清那是什麼,那是從來沒有的東西。
他最終選擇妥協。
“我會全力保證你活着。”他也擡手擁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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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寒涼,又在外面待了半個小時,藤宮才招手讓他們過去。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顧笙理着思路,“這場實驗從半年前12月7日開始,那天第一個實驗者被挖走了精神力。”
“他們第一次嘗試取走我的精神力是在10月。”黎海月補充。
顧笙點頭:“兩個月的時間差。或許真正的第一個實驗人已經找不到了。”
大家沒有否定這一點。
顧笙又接着陳述:“兩個月之前,藤宮小姐被綁入溫莎實驗室。你選擇留下,找到機會後嘗試将這一切毀掉。對嗎?”
“一字不差。”
“新聞求真、求實。如果你們願意成為證人,能極大提高這篇報道的可信度。”
藤宮平靜無波:“我願意。”
這是他們剛才商量好的,何因北卻皺起眉:“這很危險。”
“誰都知道這很危險,既然選擇站在正義這邊,就要有時刻面臨危險的準備,”顧笙冷聲,“畢竟我們的對手從來就沒有正義感和同理心。”
他掃視了一圈,沒人說話了。
“這篇報道明天會在紙質媒體上見刊,也會同步發布在各大平台。如果溫莎動用力量封鎖網絡,那無法更改的紙媒也會留下證據。值得注意的是,”他敲了敲手上的本子,硬邦邦的語氣還是流露出一點關懷,“我不怕死,但是你們要想好自己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