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在那裡。
麥稭咬着牙,狠狠地砍下一刀,又一刀,再一刀,撐着兩條小粗腿像撐着條小船似地向前使勁滑行。
宿舍樓、教學樓、教務處,他一面砍,一面在心裡念着它們的名字。
季探歌之前過大冒險的時候他仔細看過了,在靠近這些建築的時候那些怪物觀衆們圍追堵截的力度會明顯減弱,所以——
所以,無論如何——
麥稭從懷裡抓起一把藥片塞進嘴裡,他知道這類藥品在這個副本裡的效用減弱了許多倍,具體是多少倍他也沒有記得太清楚,但是無論減弱多少,麥稭用力地嚼了一口,感受到了藥片表皮的苦澀和被迸裂的藥片劃破口腔時滿溢出來的鮮血味。
以及,……那麼一點點微弱的振奮感。
無論減弱了多少倍,隻要吃得足夠多,也還是能起到效果的吧?
呐?
“……麥稭,”鸢何許捂住嘴,看着麥稭劃船一般憨态可掬的滑稽模樣,淚流滿面。
嚴格意義上來說,麥稭并不算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的一員,而僅僅隻是輪回社派下來讓她們負責保護的“關系戶”。
但一起組隊過了九重塔那麼多的關卡,她們早已成了過命的隊友。
而現在,她們的隊友要去闖必死的關卡了。
而她卻對此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獨自掙紮,直至死亡。
季探歌從離開到抵達教務處的院長辦公室(表世界)滿打滿算總共花費了三十一分鐘零三十七秒,麥稭花費的時間幾乎翻了兩番,整整用去一小時十七分鐘五十五秒,抵達院長辦公室的時候也比季探歌當時更為艱難。
他身上已經幾乎沒有一塊好皮了,猩紅的血霧鋪在他的身上,一路往下淌着,像是踩着一條絢麗的光路。
他不像是來殺死任校長的,倒像是專程去死在他面前似的。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靜默的。
等待着。
他們在等待着,
某些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東西,
也或許,
僅僅隻是在等待着他的死亡。
鸢何許拭去了淚,認認真真地睜大了眼睛,她要将他最後畫面的每一個細節都收羅到眼底,銘刻于心。
目前還存活的五位選手分别是:
棠措七分(六紅一藍),“醫生”兩分(一紅一藍),甯秋水、鸢何許、秦時欽、麥稭一分(一藍)。
按照季探歌大冒險失敗後後全體扣除一個藍色積分的規則推測,麥稭大冒險失敗後将無人出局,但再下一次,所有人都将被同時推到風口浪尖,處于同一起跑線上。
從這種角度上來看,麥稭的行動和犧牲似乎是魯莽而毫無意義的。
可,
鸢何許才不會認為那是魯莽。
她比誰都要更清楚麥稭為什麼要這樣做,秦時欽又是為什麼要,為什麼要放棄賭一把。
棠措也看着麥稭,心裡想:十二分,十一分五十九秒,十一分五十八秒……
他一邊倒數,一邊看着麥稭,這個滑稽的胖子身上凸顯出了一種英勇就義的意志,但僅僅隻是一瞬,便狼狽得癱軟成了一灘肉泥。
可這并不是結束,因為他的确不是真的單純隻是為了死在這個怪物boss的面前。
不知道是天賦能力還是道具還是什麼的東西在他瀕死的血肉中生長着,将肥頭大耳的任校長整個包裹起來,看起來像是一團糟糕的被撕扯開,又相互粘粘着的血色年糕一樣的東西包裹着一頭橫沖直撞的大肥豬。
十分鐘。
九分五十九秒。
任校長未能成功沖破“這血年糕團子”,而是被死死地粘黏住了。
挺聰明的。
隻可惜,雖然任校長之前表現過的全部能力裡僅有狂暴,所有的攻擊都是徹頭徹底的物理攻擊,但,現在副本崩壞程度正在逐漸趨向于無解的lv5。
【他】很快就會覺醒出反克制的能力來。
棠措倒數到了最後的五分鐘,餘光掃了一眼好似按捺着激動努力炒着節目氣氛,渾身卻難掩焦躁的兩位主持人,唇角輕輕揚了揚:
副本崩壞程度距離無解的lv5還剩下八小時四分三十九秒(又或者是九小時三十一分三十九秒)。随着副本崩壞程度的加深,【他】的确能覺醒出反克制的能力,将麥稭這個卡在最後一點血的大冒險挑戰者殺死,結束這場大冒險,但,
時間不夠了呢~
——小十七那邊距離鑰匙到手可是隻剩下最後的四分鐘三十九秒(又或者是最後的一小時三十一分三十九秒)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