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不同的果——谷也好肉也罷,單看你怎麼種、種哪裡了。」
哪吒點了點頭,對着後稷道:「說人話。」
「……」後稷被氣得心一梗,沒好氣道:「這可是靈種!」
「入水便化魚,入籠便成禽。想吃什麼自己養去!」
哪吒眼睛一亮,道:「這種好東西,你也不早點拿出來!」
後稷把麻袋提起來往哪吒懷裡一塞,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走走走,趕緊走。」
連累璇玑也被掃地出門。
璇玑卻扒着門不肯松手,擡頭可憐巴巴看向後稷。
後稷見不得小姑娘這副表情,隻好闆着臉問她:「還有事?」
璇玑用力點頭。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就是好奇。
「哪吒說,那緣果不是什麼好果子。」璇玑有些擔憂地看着後稷,小心翼翼問他:「您要這個做什麼呀?」
後稷一愣,沒想到璇玑還願意花心思關心他,頓時心中安慰了不少。
「那确實不是什麼好果子,隻是……」後稷感慨道:「隻是情不知所起啊。」
哪吒翻了個白眼,拉着璇玑又作勢要走:「總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走了。」
璇玑卻不肯。
除了陳塘關和青丘外,後稷是她接觸的第一個外人,還是個神仙,她便對他很是好奇。
「您要拿那果子做什麼呀?」
「是要吃嗎?它好吃嗎?」
後稷也忽然來了談話的興緻,便故意問她:「你知不知道這緣果吃了會怎樣?」
璇玑皺了眉,猶豫着搖了搖頭。
後稷便耐心地跟她解釋。
「這緣果便是人與人之間的因緣,一個人吃和兩個人吃,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璇玑豎着耳朵往下聽。
「若是一個人吃下去,那人便會斷盡塵緣,孤寂一生。」
「若是兩個人一起吃下去,那這兩人便算結了緣,自此糾纏三世。」
璇玑輕輕「啊」了一聲。
哪吒這時候也從門外探進個腦袋,插嘴道:「原來這就是結緣,還有這種好事?」
後稷失笑,搖頭道:「好事?!你還真當以為結緣是什麼好事?」
哪吒下意識看了一眼璇玑,反問:「怎麼不是?」
後稷看了看面前的兩人,搖頭道:「結了緣,便有了羁絆。」
「産生的羁絆越多,對另一個人就越是看重,失去的時候也就更加痛苦。」
「你倒是說說,将喜怒哀樂全都維系在除自己外的另一個人身上,這可不就麻煩了?」
璇玑歪着頭想了又想,卻還是聽不太明白。
後稷看了她一眼,失笑道:「好啦好啦!總之年輕人就少想些因緣不因緣的了。倒不如像我一樣——孑然一身了無牽挂,多好?」
「哈哈哈哈……」
哪吒聽着覺得不對,牽起璇玑的手拉着她往門外去,不想她被人教壞。
璇玑好奇完了也不倔了,隻是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道:「再見,謝謝您的靈種——」
後稷沖着璇玑擺了擺手。
風火輪在空中留下焰火般的痕迹,兩人很快走遠。
後稷背着手關好廟門,嘴裡還感慨着:「情不知所起啊……嘿嘿。」
轉過一扇簡陋的隔闆,他走到一副畫像前。
後稷看着畫像從懷裡掏出緣果,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塞進嘴裡咬了一口,頓時滿嘴苦澀。
少有人知,緣果又名苦果。
後稷卻仿佛沒察覺到苦味一般,一邊吃着,另一隻枯槁的手摸上那陳舊的畫像。
「阿如,一轉眼你都走了七百多年啦。」
「這果子還是和之前一個味兒,可難吃了。」
後稷唠唠叨叨對着畫自言自語很久,畫中的女子便一直含笑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他的腳邊忽然跑來一隻碩鼠。
後稷蹲下身,那碩鼠便将嘴裡銜着的東西放進他的手心。
「這是……?」後稷看着手裡的東西愣了兩秒。
那是糾纏在一起的兩根頭發,一是銀白,一是焰紅。
後稷拿着端詳了半天,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輕聲抱怨:「唉唉,我說了你們又不聽!」
「現在的年輕人呐。」
昆侖山的風雪中忽然出現一片綠洲的幻境。
幻境之中,後稷佝偻着背,在不甚肥沃的土壤裡挖了一個小坑,将糾纏在一起的兩根發絲埋了進去。
萬物都是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