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奇道：“怎麼你還舍不得他們嗎？”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舍不得也不行，銀時和辰馬沒什麼大事可以多留幾天，高杉和假發這兩天就要走，畢竟江戶局勢變換，他們要回地球繼續他們的恐怖事業了。”

她将要送銀時的那幾袋珍珠米壓實了，蓋上箱蓋後在箱扣上挂上寫着“遠離賭博萬事屋”、“放棄蘿莉控罷鬼兵隊”、“常年虧本快援隊”、“跟美味棒有仇的穩健派”的紙牌分别挂了上去，叫來雲業将四個箱子搬走，送到病房交給他們四人。

“那你呢？”神威看着那四口大箱子接連出了辦公室，饒有興趣地問道，“準備什麼時候再駕駛小艇出現在某個監護人跟前，撞壞他的房子然後死乞白賴地留下來？”

紅蓮撇了撇嘴：“這種事都是誰告訴你的……以後我會用一種更謹慎的方式對待他們的！”

“比如？”

“比如用第七師團的控制室觀察他們四人的生活、以便在他們困難時及時伸出援手什麼的。”紅蓮撓了撓頭，“你得給我保密啊，不然我就把你那些個穿着破布衣裳的擦邊視頻全網散播出去……”

神威忽然眨了眨眼睛：“啊，原來如此，那四口箱子上都裝了竊聽器啊？”

“……”紅蓮噎了一下，不甘心就這麼吃了他的癟，眼珠一轉狀似無意地說道，“對了，我下午還有個會面來着……訪客是星海坊主。”

“是嗎？”神威點了點頭，“那我讓人給你們準備一個會議室吧。”

紅蓮愣了一下，擡眼觀察他半晌，發現他面上确實沒有任何感情波瀾，仿佛剛才隻是得知下午會有一位陌生人來訪一般，連語氣中都沒有任何起伏。

*

下午紅蓮帶着滿腹疑惑進了會議室，星海坊主已在裡頭等她多時了。

“紅蓮小姐。”神晃一見她便站了起來，“聽說元老院的事情都已解決，恭喜你了。”

一段時間不見，神晃似乎憔悴了不少。

紅蓮臉上堆出一個熱情洋溢的笑容：“這件事還得多謝星海坊主高擡貴手，我們才能如此順利——對了，神樂她還沒走呢，現在大概是跟着銀時在河邊獵野豬挖野菜，不如我派人把她叫回來同您一見？”

“……暫時不用了。”神晃猶豫了一番還是拒絕了，“不好事事麻煩紅蓮小姐，一會兒我自己去找她就好。今天我來是想詢問關于神威的事。”

紅蓮假裝驚訝地笑道：“那您應該直接找他才是啊。”

神晃也朝她笑了笑：“恐怕他現在不會願意見我——說來慚愧，現在我的一雙兒女都是在受紅蓮小姐的照拂……神威最近，沒有提起過我嗎？”

紅蓮向來不太喜歡神晃，聽他這口風似乎是和神威發生了什麼矛盾，正好她也存心要刺一刺他，便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來：“您是說，神威他是否提起過父母嗎？這個嘛，小時候倒是常聽他提起母親，長大後也漸漸少了；父親麼，幾乎從未聽他提過。至于鼎鼎大名的星海坊主原來是我們團長的父親這件事，我還是聽我師父說起的呢。”

果然如此。

神晃笑得有些苦澀：“多謝紅蓮小姐，我先去找神樂吧。”

眼看他就要起身離開，紅蓮才突然反應過來：“啊！原來神威他是徹底放下了啊。”

神晃身子一僵。

會議桌另一頭的紅蓮忽然大笑起來：“我還以為那家夥這輩子都過不去這道坎了，一定要和您不死不休呢。原來隻要活得久，再幼稚的小孩也會長大的啊！”

神晃聽她這話在原地愣了半天，壓抑着怒氣問道：“直接和親生父親斷絕父子關系，這在您看來竟然是幼稚小孩變成熟的行為嗎？”

“唔，這個嘛。”紅蓮被他這一問倒也不惱，眼底柔柔地漾起水光，“我小時候在戰場上被銀時他們撿到，同他們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但是對于當時的他們而言，戰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所以他們就把我送走了——我上的那艘船會在港口停泊一天，可我從白天等到晚上也沒等到他們當中有誰反悔來找我回去，所以當晚我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見他們。

但是沒過多久我就原諒了他們，長大後更是想出死遁這種蠢辦法也要與他們重逢。你知道為什麼嗎星海坊主？因為我是他們帶大的，我在最麻煩、最需要照顧的那幾年與他們同吃同住的記憶不是時光能夠磨滅的。”

說到這裡，紅蓮擡頭看了星海坊主一眼：“神威和神樂的腦中有多少關于您的類似記憶呢？一開始是母親照顧孩子，後來是哥哥照顧妹妹，再後來是妹妹照顧母親。據說您出門遊曆是為了妻子的病？不管是出于什麼理由，您的妻子就這樣撒手人寰、您的家自那時候起就散了。神樂如今還願意認您，是因為她是個善良的孩子。”

神晃面色灰敗，不知該如何反駁紅蓮，隻能就那樣站在原地。

“我的監護人從來沒有放棄過我，所以我也不會放棄他們。”紅蓮也站起身來，“而您——在弄清妻子的病情之前，本就不該生孩子；生出了孩子，孩子長大後知道母親是因遠離母星而病、因結婚生子而死，那孩子的怨恨也該您來承受。現在這孩子願意放下這毫無意義的怨恨、不再困于過去已經老天開眼的奇迹，請不要再把他拉到您混亂的生活裡去玩那父子過家家的遊戲了。”

說到這裡她還以為話已說盡，走到門口時卻又轉身回去，“剛才您說神威以後都不願意見您了，此話不實。他身為第七師團的師團長，接待素有宇宙清道夫美名的星海坊主本是分内之事，哪怕現在也是，隻要我叫他一聲他就會過來同我一道見您。若您哪天手癢，要同我們團長切磋一二他也會非常歡迎，定會使出全身上下所有本事同您較個高下的——隻是，就當我請您幫我個忙，不要再當他是您的兒子、自以為是地教育他了。”

“……那神樂呢？”星海坊主開口叫住她，聲音十分嘶啞，“神樂不會願意看到我和他就此斷絕關系……”

“您和神樂仍然是父女、他與神樂仍然是兄妹。”紅蓮禮貌地朝他笑了笑，“你們是三個獨立的人，自然有三段獨立的關系。他以前曾經将母親和妹妹抛下獨自逃往宇宙，眼下他母親已然過世，接下來他要如何同神樂相處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既然您以前沒有管，現在自然也不必管了。”

這下應該是真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紅蓮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另一頭，神威摘下耳麥對剛進控制室的阿伏兔說道：“找個人給星海坊主指個方向吧，那位銀發武士同我那傻妹妹玩耍的河段大概在這棟樓的西南方向。”

阿伏兔擡頭：“他們談完了？”想想又有些不對勁，“你是什麼時候在紅蓮身上裝了竊聽器？”

“她在那研究該怎麼裝箱才能讓草莓牛奶不被珍珠米壓到的時候。”神威好心地回答，“貼到她腰側的衣擺上了。”

阿伏兔深深地閉了閉眼：“要是被她發現我不會被當成共犯吧……”

“我現在就去拿回來。”神威說着便朝門口走去，“被發現了也不過就是同我打一架——雖然同被激怒的紅蓮打架也沒什麼意思就是了。”

阿伏兔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那你剛才都聽到些什麼了？”

“一些無聊的寒暄罷了。”神威這麼說着，嘴角噙着一絲在阿伏兔看來堪稱詭異的、淺淡但愉悅的笑，“說起來之前決定團長之位的時候她也沒有認真打呢，這筆賬之後再找她慢慢算吧。”

阿伏兔疲憊地歎了口氣：“我怎麼感覺兒童心理學好像有點頂不住了，今天開始研究青少年心理好了。”

長廊下的神威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不經意地一擡頭，看到長廊盡頭剛離開會議室的紅蓮也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