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病床上的高杉思考了幾秒鐘，決定避開這個問題：“又見面了紅蓮，怎麼需要你照顧的病号還變多了？”

紅蓮把手裡的病号一個接一個丢到病床上，叮囑醫生多照顧這一病房的新病号，然後徑直走到高杉跟前，扛起他那張病床就往門外走去。

一直扛着病床行至長廊拐角的僻靜處，紅蓮才停下來。

高杉始終氣定神閑地坐在病床上，即使是紅蓮連人帶床扛起他出門時險些把他的腦袋撞上門框也還是十分冷靜，仍然保持着那個捏着煙管的優雅姿勢，眉毛都沒動一下。

紅蓮把他放下之後找了個石墩子坐下來：“你這個無論遇到什麼事這副冷靜高智、運籌帷幄的表情都不能崩的風格還是幾年如一日呢。”

高杉倒也不覺得她這麼大張旗鼓來找自己會是為了叙舊：“你若是對眼下的情況有什麼疑問，去問你的團長不是更快？”

提到神威紅蓮不知為何發出一聲嗤笑：“我認識你可比認識他要早多了，還是問你更快。”

高杉看着她微微皺了皺眉。

紅蓮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脫下從真選組訛來的外套外套放到一邊：“我是不清楚你們的合作内容具體是什麼樣的，但是在合作結束之前合作對象忽然内讧起來了對你來說也很不妙吧？”

高杉輕笑：“倒沒什麼不妙的，我和你的團長之間的合作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這倒令紅蓮有些意外：“這麼快？我還以為……”

其實“你的團長”這個說法多少令紅蓮有些不高興，但她面上倒也沒說什麼。

“在你看來你那位團長有善良到能去替地球人對付天道衆的程度嗎？”高杉伸出煙管在床沿輕磕一下，“他已經完成了合約内容——我也是。”

紅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我說江戶的傀儡為什麼這麼快就換了個更聽話的，原來是有神威暗中相助啊。”她歪了歪頭，“那你又給他提供了些什麼好處？”

“倒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好處。”高杉悠然道，“吉原及其周邊土地的持有權、交通和貿易上的免檢免稅權，以及醫療上若有特殊情況讓地球那邊行個方便，僅此而已。”

紅蓮聽完沉默了幾秒，才脆生生地哈哈一笑：“這割地求榮的條款在你嘴裡不過一句‘僅此而已’，看來這幾年過去，高杉你的确是四個人裡最為出人頭地的一個。”

“不過是在這腐朽的世道裡摳出一些喂養野兔的泔水罷了，倒也不算什麼。”

“……高杉你這句話是不是我也罵了，是因為不小心吃到了真泔水所以連我也罵了沒錯吧？”

“嗤。”高杉似乎被她逗樂了，“你要是願意，随時可以把泔水桶掀了。”

“我倒是想，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紅蓮不滿地嘟哝，“果然是因為不小心吃到了紅豆小饅頭所以才泔水泔水說個不停……”

話是這麼說，她對高杉的毫無保留不是不感激的，說完便又撸起袖子伸長手臂，要擡起高杉的病床回診療室去，卻聽高杉不慌不忙道了一句“且慢”。

她停下動作：“還有什麼事？”

“你那團長曾與我提起另一件事。”高杉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說你這裡出了點毛病，希望我多與你交談、或能好轉。”

紅蓮臉上的笑意多少有些繃不住了：“……勞他操心。我這腦子要說還是高杉你教出來的，能出什麼大問題？”

高杉垂下眼睑，不置可否。

她擡起高杉的病床一步一步往回走：“這麼說的話，此地事畢，高杉你豈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高杉回答她時神色如常，仿佛二人正如往常般并肩前行、而不是正隔着病床以這一上一下的滑稽姿态對話一般：“原本确實打算馬上就走的，隻是聽說剛才碼頭上聚集了一幫地球警察，不得已留下用了餐飯。”

鬼兵隊在包廂用餐，底下人大概看出他們是神威的貴客，餐後殷勤地多上了一道甜點，高杉矜持地咬了半口，沒料到一股子臭抹布混着變質雞蛋的腥臭味直沖天靈蓋，已經很久沒接觸黑暗料理的高杉就這麼腦子一空失去了意識，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醫務室，這才驚覺自己剛才竟是陷入了昏厥。

這件事還被以前照料過一陣的小孩察覺了，委實有些丢人。

那小孩扛着他走在長廊裡，嘴上還不住地絮叨：“這件事高杉你怎麼不告訴我呢？跟神威那種瘋子做交易要是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那家夥可沒好心到交易期間還能保證交易對象的生命安全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