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偏僻庭院内,放着一個鐵質的牢籠,裡面關押的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猛獸,而是一個身形瘦小的孩童。
“喂,吃飯了。”布衣小厮打開鐵鍊,随手丢給祝閑衛一個皺巴的饅頭,七歲的祝閑衛立刻像狗似的爬向那個饅頭,大快朵頤起來。
破舊的褲子不知被誰撕爛,裸露的肌膚上是大片青紫的傷痕。他蜷着腿旁若無人地吃着摻着石子的饅頭。
“你看他那樣子,也不知道主子看上他什麼了。”先前那個小厮向旁邊的人調笑道。
“不就是毒不死嗎?主子不過就是把他當做試毒的。”那人附聲說道:“竟然還敢偷摸吐掉僵毒,當真是活膩了,揍他一頓都算是便宜他。”
小小的祝閑衛聽着他們的談話,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嘴裡的饅頭也嚼不下去了。
早就聽到院子裡其他姐姐私下裡說自己不過是被那個人撿來當藥桶的,原來真的是這樣。
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那個小厮見狀更是變得大膽。總歸隻是個試毒的,隻要沒玩死就行。
邪惡的魔爪伸向祝閑衛,搶走他手上還剩的半個饅頭,扔向遠處。然後抓住他的雙腿,逼着他趴在地上,“爬啊,像狗一樣爬哈哈哈哈。”
雙腿幾乎要被扯出鐵籠之外,祝閑衛奮力抓起兩側的鐵杆,囚籠搖搖晃晃,身後兩人更是嚣張。
“放開我!放開!”祝閑衛偏過頭,惡狠狠地瞪着他們,淩亂的衣襟下顯露出一塊塊傷痕,濃重的血腥味從小腿處傳來,可想而知從前被欺負得多狠。
小厮見他這般模樣,言行更是來勁,“喲,竟然還有力氣說話,讓老子來給你點顔色瞧瞧。”說着就随手拿起旁邊的石塊往他身上砸。
另一個有些惴惴不安,“要不還是算了,萬一他告訴主子,咱倆可沒好果子吃。”
“怕什麼,主子不是吩咐了嘛,玩可以,别把人弄死就行。這籠子,不就是他給我們準備的嗎?”
狼狽的祝閑衛聽着他們的話,心裡生出憤怒,眼神陰恻恻地盯着那兩人,内心升騰的火焰像是要把人燒死。
他猛地掙脫出束縛,用牙齒死死咬住那小厮的手,硬生生地扯出一片生肉。小厮吃痛地松開手,祝閑衛掙脫束縛,借此機會跑開。
“你個野種!等我逮到你,有你好果子吃的!”小厮眼神兇惡,面容不善地指着跑走的祝閑衛,摸着被咬爛的手追趕。
夏秋玥跟在祝閑衛的身後,沒有人看的見她。
“原來他小時候過的這樣悲慘。”
她心中泛起一陣陣憐惜,如此年幼的孩子每天過得竟然是這樣的日子,也難怪他會喜歡上善良溫熱的女主。
她想去把掉在地上髒了的饅頭拿回來,那個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饅頭或許就是祝閑衛今天唯一的吃食,然而剛要觸碰到饅頭,一道力量突然把她推開。
灼熱的火燒般的疼痛侵蝕她的指尖,夏秋玥立刻伸回手。
難道因為我沒有參與過他的記憶,所以做不了任何改變嗎?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夏秋玥又試了幾次,可結果都是被彈開。
看來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律是無法被改變的,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能進入祝閑衛的幼時,但看着他這個樣子,夏秋玥胸口微微作痛。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或許就是童年的悲慘經曆造就了祝閑衛這種淡漠的性格,以至于在接受紀憶靈的一點好,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祝閑衛瘸着腿,氣喘籲籲地跑進陌生的院子,身後的小厮追丢了方向。他躲進院子,裡面種滿了白色的山茶花,為這凄清零落的院子增添了獨一份的生氣。
七歲的孩子哪裡忍得住這等新奇事物,祝閑衛呆呆地站在一棵山茶樹下,冷風一吹,花瓣掉落下來。
夏秋玥站在他身邊,看着他撿起地上的花瓣,忽然想起自己從小佩戴的紅繩上也有山茶花的樣式。奇怪的是,無論她如何解,這紅繩都沒法解開。
孤兒院的院長媽媽說撿到她時,她手上就戴着這紅繩,也許是她的爸爸媽媽替她求來的。
也算是一種緣分。
夏秋玥不自覺地,輕柔地摸了摸祝閑衛的頭,想給這個可憐的孩子一絲絲安慰。
“不要摸我的頭。”小小的祝閑衛愛惜地擦拭花上的灰塵,嘴裡小聲嘟囔着。不同于先前看到的那般狠戾神情,此刻的他才真正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姿态。
“?”
夏秋玥愣住了,試探性地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能看見我?”
祝閑衛不理她,繼續撿起掉落的花瓣,然後把它們放進自己衣袖裡。
“小孩,你撿這麼多花幹什麼?”
“不告訴你,你别再跟着我了。”祝閑衛朝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撒腿就跑得沒影了。
夏秋玥正想反駁自己不是故意要跟着他,就出現一道白光将她團團包住。
廢棄的屋子外,祝閑衛将袖子裡的花瓣通通拿出來擺好,然後用髒兮兮的小手在門前的土坑裡挖出一個洞,小心翼翼地将雪白的花瓣埋在裡面。
夏秋玥睜眼就看見這一幕。一個身形削瘦的小男孩像對待珍寶一樣将凋落的花朵埋在小小的土坑裡,被卷起的袖子下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
【夢境切換】
“娘,你快看我做的竹蜻蜓。”五歲的紀憶靈拿着一隻醜醜的蜻蜓遞給陳秀蓉。“靈兒真棒!”陳秀蓉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蛋,滿臉笑意。
這是怎麼回事兒?我怎麼出現在了紀憶靈的夢中?不,準确的說是紀憶靈和孟行洲的夢。
夏秋玥揉了揉雙眼,明明上一秒還在祝閑衛的夢境裡,現在怎麼就換了場景。
陳秀蓉牽着一個滿臉黑乎乎的小男孩,把他拉到紀憶靈的旁邊,“靈兒,這位是行洲哥哥,以後要好好對待他。”
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憶靈主動牽起孟行洲的手,“哥哥,我們去摘果子吧。”
本該是一片和諧的畫面,陡然間少男和少女長大成人。
“師姐,不好了!”一個氣喘籲籲的淩霄弟子着急忙慌地跑向眼前這個明媚活潑的少女,也就是淩霄派的預備掌門人,紀憶靈。
弟子将自己下山後的所見所聞以及摘下的告示遞給紀憶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