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暗殺的時間限制?”
“……盡量快一些吧。”
“請給一個具體的時間限制。”
“嗯……一周?”
“好的,一周時間。”
“……”
“暗殺的方式和地點?”
“沒有,隻要能殺了他,哪裡都可以,什麼方式都可以!”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伊爾迷·揍敵客的聲音再次傳來,隻不過,他的吐字變得慢了,似乎很有耐心,又似乎沒有了耐心。原本應該和緩下來的聲音,不知為何顯得更加森冷:
“希爾薇小姐,按照揍敵客家的标準流程,暗殺的過程必須要顧客自己做出決定,我隻負責執行,”他說,“如果你無法做出決定的話,我不會接受委托的。”
希爾薇被伊爾迷·揍敵客步步緊逼,汗流浃背,呼吸已經不流暢了,隻能顫着嗓子随便說了幾句:“那就,那就在他的辦公室裡,晚上7點到12點之間,死因是……中毒吧。”
“資料的話,是需要揍敵客自己獲取麼?”
“……應該是的。”
“好的,”他似乎愉悅了一些,聲音也輕快了,“那樣的話,基礎費用是960億戒尼。暗殺成功後,我們會再索取3000億的暗殺費用。”
希爾薇被這個數字驚了一下,用手拽着鈎子才沒滑倒:“3960億?!”
伊爾迷平靜地說:“是的。而且我會先收取10%的首付,鑒于數額較大,我隻接受轉賬。”
“菲斯·柯爾特的價格是4000億戒尼?!怎麼可能,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希爾薇咬着牙,“揍敵客先生,你是不是弄錯了,他沒有任何武力,怎麼會這麼高?”
“菲斯·柯爾特,柯爾特家族掌權人,壟斷了巴托奇亞共和國一半的能源供應,家族産業遍及各個領域,并且暗中建立了許多□□組織,身價可能到達萬億戒尼……”伊爾迷慢條斯理地說,“我不認為我的起價過于苛刻,希爾薇小姐。”
她倚着廁所的隔間門,聽到外面拉娜和克麗絲早就走了,整個洗手間靜悄悄的,外面走廊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教學樓安靜得像是墳場。
手機裡的男人在等着她的回話,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很有耐心。
她閉了閉眼,輕聲說:“我……我沒有錢……”
電話裡,希爾薇聽到伊爾迷·揍敵客輕輕吐出了一口氣,聽上去不像嘲笑,也不像歎息。他的語氣很平靜,和之前相比,幾乎可以說是溫和的:“希爾薇小姐,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希爾薇垂着眼,自己都感覺不到的,發起抖來。
“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付款……”她迅速地說出了自己的條件,仿佛後面有猛獸在追,“我知道菲斯·柯爾特的一個保險箱的位置,并且,除了他之外隻有我知道。他很看重這個保險箱,非常非常看重,就憑他重視的程度,無論裡面的東西是什麼,應該都不會低于他的一半身價——”
“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保險箱的位置,密碼的話,你可以在暗殺的時候從菲斯那裡問出來——”
“希爾薇小姐,”伊爾迷忽然說,“看起來,你真的想和我開玩笑……如果,所有委托人都用目标的錢來付款的話,你想殺掉誰都很簡單,不是麼?‘打擾了,但是我想暗殺總統,錢的話,你可以在殺的時候從總統那裡拷問出來’,你是這個意思麼?”
仿佛是對她的回應,他也開了個玩笑。
希爾薇卻臉色慘白。
“那個保險箱,裡面的東西真的很珍貴,”她勉強地掙紮着,“或許超出了錢财能夠衡量的珍貴——”
“‘或許’,”伊爾迷輕聲歎息,“你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卻用它來和我談交易。”
希爾薇垂下眼,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反駁,場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或許,裡面是所有被他虐殺的女孩的一縷頭發,”終于,伊爾迷·揍敵客平靜地開口,“也有可能是眼球,人皮,甚至可能是割下來的□□和子宮——我對菲斯·柯爾特的愛好并沒有興趣去了解。當然,或許,某一天,你的一部分也會被塞在裡面。”
“但我……對此也沒什麼興趣。”
伊爾迷·揍敵客……他知道菲斯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麼,他是不是從頭到尾也知道自己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啞着嗓子,希爾薇跪倒在廁所肮髒的地闆上,縮起身子,聲音弱到如同幼貓的尖叫:“你知道……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惡魔?!”
電話一片沉寂,他甚至沒什麼興趣去回答。
“你就沒有一點,哪怕一點同情心嗎?他已經虐殺了幾百個女孩,以後可能還會有更多的受害者——你明明有能力阻止他,卻什麼也不做?!你有一點人類基本的善良嗎?!”
“看來委托取消了,是麼?”
“對你來說,在乎的就隻有錢嗎?!你看到那些痛苦的人,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伊爾迷,求求你,我剛才說的太過火了,我不奢求你為了别人的痛苦而感到同情,最起碼,最起碼當我委托你殺了這個魔鬼的時候,你接下任務也好啊!那個保險箱,裡面的東西真的很珍貴……”
“揍敵客家不喜歡别人浪費時間,生意失敗的話,我們也會收取費用。請你準備好最低400萬的存款。”
“不行……”希爾薇用手抓着牆,指甲都快被拗斷了,她喃喃重複着,“不行,菲斯·柯爾特必須得死……他必須得死——那個保險箱,你聽我說,裡面不是那些惡心的東西,那真的是寶物,非常重要的寶物,你沒見過他看着那裡面的表情,那絕對不是他虐殺的女孩留下的東西!”
“對于浪費時間的人,我的收費,會以分鐘為單位指數形式的增長。”
“不行!”
低聲吼着,希爾薇幾乎要瘋了,在紛亂的思緒裡,她忽然抓住了某一條線,也不管那條線會有什麼後果:“你現在不在伊塔身邊,是麼?我一直在觀察,你今天沒有和她一起出現——她隻是個普通人吧?你去殺了菲斯·柯爾特,我不殺她。不然我就弄死她,我做得出來!”
一直公事公辦,禮貌而冷漠的伊爾迷·揍敵客終于沉默了。
一時間,墳場一樣的教學樓再次寂靜了下來。
希爾薇喘着氣,才想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因為恐懼而引發了巨大的惡心感,眼前幾乎不能聚焦——她剛剛威脅了伊爾迷·揍敵客!
我一定會死的,她想。
恍恍惚惚的,她又想到,沒事的,死也沒有關系。
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她的人生從來就是一個慘劇,早就已經沒了回頭路,菲斯·柯爾特的小遊戲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他不死的話,活了這麼久的她,無論如何也快要被“清理”了。
而且,還有夏爾……他是唯一的陽光,她不能讓他面對伊爾迷·揍敵客。
手機屏幕裡,他終于又說話了,語速比之前還要緩慢,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在舌尖浸滿了鮮血才吐出來;聲調也輕了許多,應該是他把手機拿近了,就這麼緊靠着麥克風,極輕極低地說話:“……殺了你哦。”
希爾薇猛地顫了一下,差點就把手機扔出去。
但她最後還是握住了,隻是,用另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屏幕,像是這樣就能阻止他下面血腥的語句。
可惜,那一頭滲進來的黑暗,仍舊陰冷地刺進了她的頭皮裡,毛骨悚然。
在她的印象中,伊爾迷·揍敵客是個非常好看的,俊秀挺拔的青年,但是從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明明屬于一個扭曲的惡魔,似乎連空氣都被他壓迫着,變成了毒蛇噬人的悚然模樣。
“……雖然你動不到她,但是,聽了你的話,我還是很生氣呢……這樣吧,你要是敢碰她,哪怕隻是嘗試一下……我就殺了夏爾。”
……為什麼他會知道夏爾?!
希爾薇短暫地清醒了,她抖着嗓子,哀哀地祈求:“不,不,求你了,和夏爾無關……他什麼也不知道……”
說了不到一半,失去耐性的伊爾迷就打斷了她,在氣息陰冷恐怖的同時,他的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平靜:“你明明連菲斯·柯爾特的那些手段都害怕……為什麼敢惹我生氣呢?”
“我——”
嘟。
他挂了電話。
希爾薇癱倒在地,廁所的地闆冰涼而肮髒,但她毫不在乎。确切的說,她完全不知道髒不髒,剛才發生的一切讓她根本無法思考,就像是有人把她的理智揉成一團,然後一槍狠狠地炸碎。
她沒有想到,揍敵客家已經查到了夏爾身上。
而且,也低估了伊塔對伊爾迷·揍敵客的重要性……剛才,他恐怕是真的生氣了,那個一向連語調起伏都沒有的殺手,真真正正地被她觸怒了。
那一瞬間,希爾薇很難不去嫉妒伊塔——同樣是普通的女孩,為什麼自己要被一個變态瘋子虐待,和殺手周旋,而伊塔卻被伊爾迷·揍敵客保護着?
那樣的,天真的,愚蠢的女孩……
終于,無力地靠着牆,希爾薇壓抑着哭了起來。
她知道嫉妒沒什麼用,仇恨也沒什麼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比她幸福的女孩子,比如伊塔,拉娜和克麗絲,但是也有太多比她不幸的女孩子,比如那些被菲斯·柯爾特挂在天花闆上,像豬肉一樣風幹的女屍……她早就知道,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就是這麼簡單,一點也不公平。
于是,哭了一會兒之後,她慢慢地站起來,推開隔間的門,走到洗手台前。希爾薇認真地洗了把臉,捋順自己衣服上的褶皺,走出了洗手間。
她不敢去碰伊塔,當然不敢。
但是總有人敢。
如果伊塔淪落到了和她一樣的境地,淪落到了那個瘋子手裡,恐怕伊爾迷·揍敵客根本不在乎有沒有4000億,而是一心要用最殘忍的手法弄死菲斯·柯爾特吧?
希爾薇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垂着頭,頭發散在臉旁。
是的。他會殺了他的。
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