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碼,在目前的情況下,将這個兩個人比較一下,蜘蛛頭子的癖好比較正常……
飛坦饒有興緻,是那種殘忍而略帶嘲諷的興趣——她居然躲向了團長,難道她不知道,團長的手段是旅團裡面最狠厲的麼?
“有的是方法麼……稍微有趣一些也未嘗不可,”望着伊塔睜大的綠色眼睛,團長笑了笑:“我們的時間還很長,塔塔,如果你的選擇惹得我不高興,我們總可以把所有的方法都試一下……這樣,我履行之前的承諾,你現在可以問裡奧你想知道的了,他會全部告訴你的……同時,這個過程中,我想你會認真地思考一下我們的合作。”
原本的恐懼立刻被難以壓抑的怒火取代,剛才還慌亂的伊塔陡然冷靜下來,她甚至沒有聽庫洛洛的最後一句話,而是偏頭看向椅子上虛弱地扭動的人形。
即使是他口中可怕的威脅也不再重要了,自己這不過是一條無限重來的性命,那些也不過是短暫而毫無意義的折磨,她有更重要,遠遠比這些事情重要得多的事情要解決。
像是剛才肩上幾欲壓垮她的重量再次回來了,伊塔不再理會身邊的蜘蛛們,她一直等待的時候終于到來了,心中噴薄的憤怒像是火一樣瘋狂地燒灼着她。
她走近了裡奧,俯下身來問他:“裡奧校長?”
他隻是微微動了動。
“你還記得莎爾·威爾森嗎?”
裡奧卻忽然擡起了原本低垂的頭,他的眼球已經消失了,眼眶也被撕裂開,滿臉都是紅黑色的血,仿佛惡鬼一樣茫然又恐怖。
“威爾森……”他含糊不清地喃喃。
“是莎爾,莎爾·威爾森。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她嗎?”
伊塔無比地冷靜,她抽絲剝繭一樣,決定要從頭到尾問個清楚,一個細節也不放過。
“記得……”他虛弱地說,“第一次見她,是,是在學校的操場上,她……她很漂亮,非常漂亮。”
“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很想要,很想要……我想得到她,用怎樣的方法都可以。”
“為了得到她,你做了什麼?”
那些恐怖的,惡心的,屬于莎爾老師的過去一一展開在伊塔面前,鮮血淋漓,真實無比。在這裡和平安靜地生活了快一年,她幾乎忘記了這是怎樣的一個血腥世界,在莎爾老師掙紮在地獄裡的時候,她卻毫無所覺。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下來丢掉,甯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丢在地獄裡。”
裡奧最後一直重複着這一句,無論她怎麼問,也不肯再說别的話。
飛坦皺了皺眉,手指觸到了身邊的沾血的銀鈎,直起身子,準備再加點刑好讓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伊塔已經替他做了。
她拿起手邊的餐刀,順着裡奧眼眶之前的裂口繼續切了下去。
飛坦的動作頓了一下,收回了手。
黑紅色的血液,再次從那些縫隙裡汩汩滲出,滴進他張大的,不斷低啞地嚎叫着的嘴裡,一開始他隻是表情痛苦地扭曲,吞咽着這些新鮮的血液,最後卻笑了,甚至含着血喊了出來:“莎,莎爾!莎爾,你,你和我要剜去多少,多少血肉,才能離開地獄?”
“你永遠離不開了。而莎爾·威爾森,從來就沒有進入過地獄。”
伊塔冷靜地說。
深綠色的眼睛仿佛深湖上結了一層冰霜,沒有殺意,也沒有憎恨,全程她都是平靜又冷漠,但是卻暗含着被激出的狂怒。仿佛她越憤怒,就越冷靜,邏輯也越發清晰。一如她越是驚慌,被逼上絕路,越能理智。
如果能細細地琢磨,慢慢地磋磨,一點點地壓迫她的極限——是什麼樣的呢?那雙滿是深林和湖底的眼睛。
庫洛洛想。
裡奧驟然安靜下來,他睜大了原本就裂開的眼眶,似乎拼命想看清眼前的人,卻隻能讓血流得更快,疼痛更加深刻,他顫抖着說話:“你……你是,是誰?莎爾,莎爾在哪裡?
“我誰也不是,裡奧先生。莎爾在天堂,而你在地獄。”
伊塔站起來,俯視着他嘴角留下的,血和唾沫混合的液體。
“你要救他嗎?”庫洛洛忽然開口,“現在,遊戲規則依然成立,塔塔隻要說出他的名字,他就能活下來。”
不知道“活下來”觸動了裡奧的哪根神經,他在凳子上扭動起來,不斷地試圖說什麼,但是他的聲音卻是啞的,模糊不清的,根本無法傳到伊塔的耳朵裡。
“塔塔想知道他的想法嗎?”庫洛洛饒有興緻地問。
“不重要。”
伊塔重複了一遍:“不重要。”
裡奧想不想活下去,和她有什麼關系呢?莎爾老師也曾微弱地祈求,那些渺茫的希望和渴求,不也被他随意地抛之腦後麼?
“裡奧·達倫思,我要他活下來。”
這個世界滿是希望,也滿是絕望。曾經莎爾老師的痛苦,他必須自己走一遍。他活了下來,沒有眼睛,沒有臉,和殘廢的身軀,看見的隻有黑暗,耳邊是風聲和嘲諷,茫然地在路邊摸索,剩下的人生裡滿是恐懼和死亡。
“好的。”
飛坦走過來,擡手切斷了裡奧身上的繩子,裡奧瞬間就癱軟了下來,千瘡百孔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自己。
他趴在地上,無法起來,也無法再出聲。
此時,禮堂的燈忽然亮起,伊塔轉頭看去,看到了門口一身白衣沾着血迹的以撒。
他站在瑪琪的身後,依舊是黑色的發絲,蒼白的臉色和藍色的眼睛,臉上沒有表情地看着禮堂裡的人間地獄。直到燈亮起,伊塔才意識到自己站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斷肢,殘體,猩紅的血像湖泊一樣,血漿和腦漿噴濺在牆上。
就連她的身上都有裡奧的血點。
……嗯,這種被現場抓包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伊塔猛然一個激靈,想起自己還沒和以撒通過氣,要是他說出去了自己可以進入那個密閉的念空間,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T-T。
她想對以撒使使眼色,卻不敢。
于是她隻能假裝一臉好奇地看着門口的以撒君,從頭到尾,他一直默不作聲地望着庫洛洛,看都沒看她一眼。
就這樣保持吧,以撒小老弟,咱倆深夜吃零食吃出的默契是時候該表現出來了。
但是伊塔望着以撒,卻隐約感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以撒一直有一種病态的美,她知道,但是那種虛弱而蒼白的美感從來沒有在哪一刻這樣深刻過。
蒼白到幾乎恐怖,像是白紙上的墨點一樣對比鮮明。
“擋在通風管道裡的那片螺旋風扇還有點意思,”信長和窩金從外面走進來,抱着刀對庫洛洛饒有興緻地說,“材質相當特殊,如果不用‘硬’,我的刀可能就被崩掉了。”
那可不是,削人骨都是小意思……
“果然是大手筆,而且,恐怕是專門為了這一代的‘以撒’而建的吧?”庫洛洛微笑看着蒼白的少年,“幸會,我是庫洛洛·魯西魯,幻影旅團的團長。”
嗯?這一代的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