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負責人恐怕還在監督白棋們練早功。顧歲寒向路過的醫修打聽了分舵校場的位置,便帶着自己的兩條小尾巴往校場走去。
果不其然,校場的高台上,一個瘦高的身影正在領着下面的人做早功收尾的拉伸。鳳彩珠顯然比顧歲寒這半個病秧子勤快很多,這種活顧歲寒一般是丢給大管家蔣奚幫忙。
見她在忙活,顧歲寒幾人便遠遠停住了腳沒有上前打擾。但鳳彩珠明顯看到了他們一行人,将最後幾個動作潦草地畫了一遍,就縱身跳了下來,快步走到顧歲寒面前就要單膝跪下行禮。
顧歲寒吓了一-大跳,将鳳彩珠跪下前就架着她雙臂把她扶了起來:“這麼隆重做什麼,我就是借道你這裡,順便問問有沒有傀儡術一行人的線索,又不是來巡查你是不是盡職盡責的。”
鳳彩珠沖她一笑,露出一口整潔的白牙:“執棋奪劍之功,落棋閣人人敬仰,哪怕如今您不是我的上峰,也是受得起這一跪的。”
說話間,鳳彩珠注意到她帶的兩個人,在看向陳二娘時微微挑了下眉。陳二娘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惴惴地後退了半步。
她倆之間的暗潮洶湧隻要是個眼睛沒瞎的都看得出來。顧歲寒沒料到這倆人還是老相識,但也不打算在這時候花時間細究,右移了半步擋住了兩人間的視線,沖着鳳彩珠道:“之前麻煩你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鳳彩珠收回了目光,爽快道:“跟我來。”
三人随着鳳彩珠在分舵林立的房舍間七繞八拐,最後走到了一處不打眼的屋子前。鳳彩珠一邊開屋門上的封印一邊道:“執棋見諒,自打之前閣裡自查查到小七這個叛徒,我就把書房換了個地方。這樣萬一挑唆小七的人偷偷來閣中,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書房究竟在何處。”
術法流動的聲音響起,門緩緩打開了。四人魚貫而入,鳳彩珠一揮手把裡面的燈燭點起來,快步走到自己的桌邊,攤開已經準備好了的地圖:“之前韓賊自臨安叛走之後,執棋就傳信來叫我們多留意周圍有沒有韓玉青的蹤迹。今天需要找的目标又加了個姬漓。”
剩餘三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重重落在了錦官城西南‘蕪甯府’的位置:“執棋叫我多留意韓賊曾經任職的蕪甯府,我便多點了幾個人在那裡守株待兔。果不其然,前日清晨,一個形迹可疑的男人悄悄進了城門,徑直去了城裡的香閣。”
顧歲寒想起丹桂同自己說的“青玉案”的來曆,敏感道:“香閣?叫什麼名字?”
“青鳥坊。”鳳彩然麻利道,“但奇怪的是,韓玉青一進香閣,就沒再出來。我們的人在外面等了半晌才意識到不對,派了個人裝作客人進去轉了一圈,沒有見到他的人影。香閣的後院不許進,為此我們的人差點和裡面的香女動手。”
“其實可以直接動手的。”顧歲寒插嘴,“你們已經打草驚蛇了,多打還是少打沒什麼區别。”
“是。”鳳彩珠幹脆利落地低頭認錯,“分舵這邊的黑棋還是比較稚嫩,我會教訓他們的。”
“韓玉青的線索到這裡就斷了,那姬漓呢?一點都沒有?”
鳳彩珠搖頭。這個結果顧歲寒不算意外,倘若姬漓不是用常規的手段離開的,那他們這群人也抓不到她的尾巴;倘若她是用肉-體凡胎的手段逃出臨安的,那目前應該還沒走出總舵的布線範圍,也輪不到鳳彩然這邊管。顧歲寒問:“還有嗎?”
“有的。此事說來比較巧合,從前年春天開始,我們的人在滇國的玄蝶部族那邊發現了一個叫‘鎮妖塔’的組織。”鳳彩珠在滇國腹部的位置大緻畫了個圈,“我們在滇國布線很稀疏,這個‘鎮妖塔’又隐蔽,我們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然十分壯大了。”
顧歲寒追問:“有多壯大?”
“它幾乎代替了滇國國主的位置,很多部族轉而向它頂禮膜拜。”說起這,鳳彩珠面色也有些不好看,“我們最開始還以為,它就像落棋閣之于朝廷一般,是滇國國主的附庸,沒想到事實幾乎是反過來的。據滇國王庭中的探子來報,滇國國主給鎮妖塔獻過很大一批貢禮。”
“滇國這妖修之國,境内的組織卻叫鎮妖塔?”一直在旁邊看着的端木昂忍不住插嘴。鳳彩珠瞥了他一眼:“對。有線索标明,這個鎮妖塔的主人應該不是妖修。”
顧歲寒對這鎮妖塔背後的主人隐隐有了些猜測:“那這麼一個憑空冒出來的非妖修統領的鎮妖塔,是怎麼服衆的呢?這麼大的事,你們沒有告知總舵嗎?”
要知道滇國的國主是禅讓制,繼承人要在衆部族間有相當高的威望才可以。這麼個地裡冒出來,名字還起得相當嚣張的鎮妖塔何德何能?
“我們原本不知道。鎮妖塔的事也在整合後遞交給了當時的張大人。”
這裡的張大人說的是當時還是執棋的張首晟,顧歲寒想起總舵藏書閣裡姬泠那句意味不明的批注,挑了下眉,沒接話。
閣裡建成後的事記顧歲寒醒來後都看過,但其中并沒有鎮妖塔的戲份,說明閣裡當時對這個新興的勢力并不重視……或許其中不包括莫名其妙換了自己批注姬泠。
一些原本似是而非的猜測開始在顧歲寒的腦海裡緩緩連點成線。
鳳彩珠沒注意到她神色變動,繼續往下說:“大人回複說讓我們‘多加留意’,我們在玄蝶族的那條線上多加了幾個人。那鎮妖塔興盛了幾個月,但在去年夏至之後,它忽然一落千丈,一時之間消息全無,今年年初才冬眠初醒似的有了動靜。”
去年夏至到今年年初,好巧不巧幾乎是姬泠接任執棋到去世這段時間。相隔千裡的兩個看似毫不相關的人和事,似乎有了些隐秘的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