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蝶一族既然能以忘憂花為食,說明它們的聚居地肯定盛産此花,那“青玉案”這怪香會不會與玄蝶族有什麼關聯?
顧歲寒無意識地啃着食指指甲,在反應過來之後又及時住了嘴——白棋為了防止僞裝時露破綻,是不被允許擁有啃指甲、打響指這類過于鮮明的個人習慣的。
她強迫自己把手挪遠,才開始繼續想:“青玉案這香,在傀儡術中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中原的道術中沒有依托香來施行的術法,所以顧歲寒對那香的存在一直不算重視,甚至忘了要把那香方交給香師看看。可現在想來,那香三番五次出現在傀儡術的現場,真的是個巧合嗎?
現下她還不了解傀儡術具體的施行方法,卻也能大緻推導這個術法的原理——傀儡師把人的魂魄拘走,再用傀儡絲控制人的肉身,便能讓這肉身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動。
但這個術法裡最大的問題之一,就是那“傀儡絲”究竟是什麼?
它肯定不是實體,否則一是太不方便,二是容易被人發現;它也應該不是類似靈力這類無形卻有力的牽引,否則她在靠近魯納時不可能毫無察覺。
現在想想,“青玉案”的香氣……或是别的什麼特性,會不會充當了某種類似“傀儡絲”的角色?作為傀儡師的韓玉青身上有,作為傀儡的魯納身上也有,疑似傀儡的姬漓身上也有。
可是“青玉案”的香氣再怎麼奇怪,也隻是一種香而已,真的有如此神通的能力嗎?
顧歲寒百思不得其解,決定還是把那香方帶去滇國看看,指不定那邊的術士會有思路。
這本《滇南記》被她看得差不多,她記下了玄蝶族的内容,将書放回了原位,卻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不對啊,”她喃喃道,“倘若我的推測成立,玄蝶一族和傀儡術果真有關聯,那姬泠又是為什麼要換批注呢?”
難道說,她早早就意識到了傀儡術的存在,那張批注上寫了一些她對此的推測,她在捐書時覺得不妥,所以把那張批注撤換掉了?
這個推測說得通,但顧歲寒還是感到了些許古怪。如果姬泠早就發現了傀儡術和“青玉案”,為什麼沒有和閣裡商讨呢?
除非找到那張批注,否則這個問題堪稱無解。她心事重重地把書放好,樓梯隐隐有腳步聲傳來,有人上樓了。顧歲寒朝着樓梯口看去,發現是個眼熟的黑棋,她回憶了一下對方的名字:“湯奉?”
此人是被派往上林苑監視沈和正行動的人之一,顧歲寒和他共事過幾天,所以對他有些印象。他快步走到顧歲寒面前,麻利行禮:“執棋,蔣奚大人叫我來找您!”
顧歲寒想起來之前自己找人問沈和正與宋禮密探的事,忙問:“我聽說陛下回城前曾經找沈和正密談過,你們有聽到什麼嗎?”
“有的,執棋。沈和正用了隔音的術法,不過我們的人用了反咒,還是聽到了一些。”湯奉思索道,“陛下說和談的條件還要再議,讓沈和正先回驿站等候召見。沈和正也沒什麼意見,很快就答應了。兩個人似乎沒有說什麼很要緊的事。”
就這點事,至于單獨把人叫過來說嗎?找個太監傳話不行嗎?顧歲寒的質疑還沒出口,湯奉的眼睛忽然一亮:“哦對了,沈和正告退前還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你果然很有手段,合作愉快’。”
“啊?”顧歲寒心說那小皇帝除了坑自己姐姐之外還有什麼手段,“就……這些嗎?”
“反咒不穩定,我們怕沈和正察覺,所以用得一直很小心,聽得肯定不全。”湯奉一闆一眼道,“但基本上就是這些,大差不差。”
顧歲寒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湯奉問:“執棋還有别的事要問嗎?”
“沒了……沈和正現在還在驿站?”
湯奉點頭,顧歲寒叮囑道:“他一定要看緊了,這些天辛苦你們。”
湯奉應是。顧歲寒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自己站在原地陷入了思考。
沈和正臨走時那句話堪稱莫名其妙。可倘若換個思路……如果這句話沈和正不是對宋禮說的呢?
畢竟沈和正在北周再怎麼呼風喚雨,現在也隻是代表北周的一個使臣而已。除非他不想和談,否則他為什麼要大逆不道地對别國皇帝直呼“你”,而且還點評他“很有手段”?
當然,也不能排除宋禮實在是太窩囊,所以沈和正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的可能性。但假如說,沈和正的這個“你”,壓根就不是對宋禮說的呢?
顧歲寒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意識到了那個最壞的可能——
如果宋安瀾和姬昀的推測成立,宋禮被傀儡術控制,那麼沈和正有沒有可能……在和傀儡術背後的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