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全聽見了,暗罵這兩人不要臉,可面前來了人,是個消瘦俊秀的公子,她無暇顧及後面那兩唧唧歪歪的人。
男子坐下後,千禧禮貌他,“公子想問些什麼?”
男子盯着千禧看了好一會兒,笑意盈盈,“是什麼都可以問麼?”
千禧微微點頭,“當然,不過我不一定能答。”
男子似是有些羞澀,輕聲問道,“我想問姑娘,可有婚配想法?”
這下換千禧發愣了,不過片刻,她擠出标準笑容,“公子,我們媒氏都已經成親……”
千禧話未說完,徐玠楊玄刀不知從何處抽了根凳子,一臉蠻橫模樣坐到男子對面,吊兒郎當地笑着,卻是威逼的氣勢,“喂,你問什麼呢?”
男子并不躲閃,甚至不覺害怕,依舊笑得純良,“我知姑娘已經成親,可聽說姑娘是寡婦……”
寡婦二字一出口,千禧驚愕不已,猛拍桌案站起了身,将周遭幾人都看愣了。
她慌了神,全然想不起要控制情緒,瞪了楊玄刀一眼,眼神裡滿是質問,但楊玄刀神情淡漠,好像這事與他無關,她隻能回過頭問面前這名男子,“這位公子為何要說我是寡婦?”
男子面上滿是愧意,“姑娘……呃……是兆陽冒犯了,兆陽不知……”
“你從哪兒聽來的?”千禧急吼吼地問。
尹兆陽怔愣片刻後,回過頭,傻傻看着河邊站着的人,“是錢爺聊起你……”
千禧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許多乾和他身旁的男子正好望過來。
許多乾渾然不知這邊發生了什麼,領着兒子笑盈盈走來,熱情的跟她打招呼,“千禧丫頭,忙完了沒!”
人家是江祈安請來的水工,是大人物,脾氣還怪,千禧根本不敢得罪他,又聽說他說自己是寡婦,心裡萬分着急。
她提着裙擺迎上去,急切又無奈,“錢爺啊,你怎麼能跟人說我是寡婦呢?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許多乾壓根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你不是寡婦嗎?你男人多少年未歸了?你要守一輩子寡?”
許多乾不僅是個八卦的大嘴巴,聲音還大,急得千禧跳腳。
她登時語塞,“錢爺,話不能亂說啊!你小聲一點,小聲一點,求你了!”
許多乾缺根筋似的,非但沒察覺話裡的不妥,還樂呵呵拉着自家兒子給千禧介紹,“來,千禧丫頭,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我兒子許見明,這是我小孫子,你瞧瞧你看不看得上!咱家有錢,見明是我獨子,以後我死了錢都是你們的……”
許多乾滔滔不絕。
千禧看着面前抱着孩子的男人,尴尬笑笑,轉過頭,方才那俊俏的小公子立在面前擋住了去路。
尹兆陽純良的眼滿是愧疚,“姑娘,方才真是兆陽唐突了。”
許多乾最愛管閑事,熱切地給千禧介紹,“這位是江祈安請來造船的,天下第一匠造世家出來的公子尹兆陽,可厲害!”
許見明見情況不對,讪讪問了一句,“我們可是唐突姑娘了?”
千禧忙道,“沒有沒有!”
他懷裡的娃娃忽然哇哇哭了,吵鬧得厲害。
楊玄刀和徐玠見她被圍在中間,周圍的這個男人怎麼看都不順眼,氣勢洶洶圍了過去。
哄娃娃的,道歉的,大嘴巴子說不停的,挑釁的,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場面一時很混亂。
千禧暴躁得想尖叫一聲,卻怕吓到小孩子,硬生生忍了這口氣,好聲好氣地對徐玠和楊玄刀道,“别惹事,快走!”
又去哄許多乾這個老頭子,“錢爺,你就别宣揚我是個寡婦了,你這不是咒我男人死嘛!”
“我那哪兒是咒他,我是為你考慮,人總是要繼續過活的不是?”
“錢爺。”身後忽然傳來清冷的熟悉聲線。
是江祈安。
千禧也不知他聽沒聽到什麼寡婦的字眼,呼吸微微一顫,轉過身去,他眸光清淡,并無不妥。
徐玠見江祈安一來,忙扯着楊玄刀躲去一邊,楊玄刀眼裡燃起了火,“扯我作甚,你有那麼怕江祈安?”
徐玠将強有力的臂膀搭在他肩上,“你就别惹他了,不然他要是兄弟們的地收走,咱吃什麼!”
楊玄刀嗤笑一聲,“以前沒瞧出你膽小如鼠!你還有點寨子當家的威風嘛!”
“楊玄刀,你跑了一段時間回來後,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徐玠狐疑地問。
楊玄刀理理衣襟,瞥了千禧一眼,“沒,就是想通些事情。”
徐玠也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千禧一身及淡雅的青在燈火中暖黃,那兩朵頭花實在亮眼,讓人挪不開目光,他自嘲一笑,與楊玄刀勾肩搭背,“走了,别自讨沒趣。”
江祈安一來,剛才亂糟糟的話題便被轉移,他問許多乾逛了些什麼,與許見明和尹兆陽都打了招呼,沒顧得上千禧。
千禧在一旁緊張兮兮,渾身繃緊,生怕許多乾大嘴巴裡漏出寡婦的字眼,把這一切隐瞞都戳破。她不知許多乾為何如此笃定她成了寡婦,但那種秘密在别人掌控裡的感覺讓她惶恐。
正事面前,許多乾也忘記了跟千禧說話,他朗聲道,“得了,時間差不多了,莫讓穆将軍久等!”
江祈安清淺笑着,“也是。”
幾人準備離開此處,臨走時,江祈安回頭看一眼千禧,千禧正仰頭望着他,四目相對,江祈安有些讀不懂她眼裡的情緒。
好似有懇求,有渴望,有忐忑,有些惆怅,還有話要說。
她很少露出這樣複雜的神色,他心跳變得緩慢,又因武長安那夜的警告而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