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祈安低着頭應她。
千禧轉身離開,走到門前擡手開門時被江祈安喚住,“千禧。”
千禧轉頭,他已然走到身前,湊近了看,他身姿颀長,窗邊照來的陰影将她牢牢罩住,面色緊繃嚴肅,竟有一絲壓迫。
她僵硬笑笑,“什麼事?”
話音一落,他忽然彎下了腰,輕輕将她攬入懷中。
他的面頰貼上了披散的濕發,柑橘松枝的氣味襲來,千禧渾身一個激靈,緊緊縮着脖頸。
不過片刻之間,她心裡閃過一萬個想法。
這個擁抱是什麼意思?
感謝?親人的親昵?弟弟對姐姐的撒嬌?還是傷神疲累?
又或是……冒犯的試探。
不管是如何,以他們之間的關系,這樣的行為都不該有,哪怕是親如姐弟,她已然嫁人了。若是情急也就算了,今日如此平靜,怎能有這般越界的動作?
千禧猛地往後撤一步,擡眸時,正對上他深得無底的漆黑眼眸。
似是想要,渴望,還帶着哀求。
千禧心頭一顫,不知該如何面對這雙眼,一巴掌便呼了過去。
很清脆的一聲,在寂靜的屋裡,不斷于耳邊回響。
她不敢去問江祈安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更不敢去看他的臉,便落荒而逃。
門一開,她踏着雨水慌亂離開。
潮濕的冷意乍然湧入房間,從廊下飄入細密的雨絲,江祈安立在門邊,被風卷着從臉頰刮過,發絲微微揚起。
他面無表情,神情淡淡。
靜靜看着她着寬大的衣裳離開院子後,他才緩緩擡手,撫着剛被打過的地方,微熱。
心裡悶悶的,開始後知後覺地痛。
他隻是想借她的肩頭靠上一靠,借着她點點暖意平息些許躁動。
他已經不想去究為何會做出這般出格的動作了,畢竟這樣的親密,他想過無數次,這樣的沖動,也并非臨時起意。
隻是今日做了,他便再也無法面對她。
他不知武火采煉文火慢炖哪一個來得舒坦,身體早已逾越他的意圖,代替他做出了決定。
他甚至執拗得不願去好生道歉,懇求原諒。
像六年前那般決絕一點,便能斷得徹徹底底,在她不知道的角落瘋狂,也好過她屢次的撩撥,又隔着咫尺空氣難以靠近的好。
江祈安凝神許久,胸間起伏漸漸平息後,自嘲一笑。
仍舊是幼稚負氣的他,就這樣便好。
至少今日輕輕抱過她,仍能想起她發絲的味道……
*
夜幕降臨,雨仍舊不肯歇息。
鳳來春也沒有生意,早早關門。
回到家時,武長安也到了家,說着今日的見聞。
“我去江邊看了,那洪水勢頭可猛,估計還得鬧上幾日。江祈安還是做得好,沿路都有人搜救,今年應該不會死那麼多人,但是還有好多人住在山裡,聽說垮塌了好幾處,舟山最嚴重。”
“江祈安不就是舟山人嗎?那裡都不讓住人了,為什麼還有人在山裡?”
武長安問千禧,千禧卻蔫頭耷腦地趴在桌上,壓根沒聽到武長安的話。
武長安望向梁玉香,梁玉香也覺得奇怪,早上出門還好好的,回來就沒說過一句話,二人眼神好一番交流。
蘇麗也覺得奇了怪了,不禁嘲笑,“今天怎的不跟我嚼了?覺得你說的話不在理兒了?”
千禧猛地回神,一臉懵,“啊?怎麼了?”
武長安掩下了多問一句的心思,畢竟小姑娘有些愁緒實屬正常,晚些時候讓梁玉香問問,他又将方才的話問了一遍,“江祈安不是舟山人嗎?他怎麼不把舟山的人打發走?”
江祈安三個字讓千禧呼吸一緊,頭發根都警覺起來,她支支吾吾道,“誰……誰知道呢!他要管的地盤那麼多,許是那處的鄉官玩忽職守……”
武長安和梁玉香都覺得很怪,千禧說話一般都先說好話,且在金玉署做事,常與當官的打交道,說人渎職這話太重,她算是很謹慎的姑娘了,怎麼先下了如此判定?
千禧說完覺得這話不妥,又開始找補,“嗯……呃……可能是因為舟山那邊的人窮,交不起地稅,哪怕冒着危險,也想去山裡躲着,拿命去賭老天爺會不會開恩……”
“嗯……就是想着萬一呢……”
心不在焉,語無倫次。
千禧完全提不起精神,一想到江祈安忽然湊近時的呼吸,她就心緒難甯。
躺在床上,外面嘩嘩地下着雨,永無止歇。
以後怎麼面對江祈安呢?
她已經沒幾個親人了,她不想失去這個弟弟。
一點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