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哭出聲的那一瞬,千禧一顆心揪得疼。
公爹心裡會受傷吧……
她手足無措的哄着孩子,“不哭了不哭了!摔個屁股墩兒而已!沒事啊!”
小孩擋着眼睛依舊哭得撕心裂肺,餘光瞥着武長安,驚恐的往後退縮。
武長安也慌亂不已,他若蹲下身,孩子會更害怕的,竟不知該怎麼去哄這個孩子。
于是他愣愣站在那處,喉間幹澀,“不哭了啊。”
盡管他聲音溫和,小孩還是害怕,怕到忘記了要逃跑。
千禧生氣了,焦躁地吼了一句,“哭什麼哭!不準哭了!”
武長安忙勸千禧,“别吼人家!跟個孩子有什麼過不去的。”
小孩吚吚嗚嗚的,嘴裡念念有詞,“妖怪……鬼……”
千禧鼓着腮幫子呼呼的,眼酸得很,對面小孩也沒有做錯什麼,人家還被吓壞了。
好無力啊……
武長安呵呵笑了,“走了,哭一會兒就不哭了,不然他以為我要吃他!”
千禧也隻好作罷,跟着武長安走了幾步,她越想越難受。
公爹是個很好的人,一輩子行善積德,不求多大的善報,但求他不要那般被世人厭棄,磨滅一顆赤子之心。
千禧立馬折返回去,逮着那個正欲逃走的孩子,沉聲道,“他不是妖怪!”
話音一落,她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忙拍了拍小孩的背,溫聲開口,“他是我爹。”
她雙眸滿是認真,鄭重其事地對那孩子講,“乖娃娃,他真的不是妖怪,他是我爹,你看我是不是正常人啊?”
小孩聽到問題,本能開始思考,勉勉強強止了哭,搓着眼睛點頭,嗫嚅道,“是……”
“那我爹也是正常人,對不對?”
小孩又看了一眼武長安,不敢答話。
千禧笑着撫摸他的頭頂,“真乖,他不是怪物哦,他是因為救火,才被燒成這個樣子的!我爹爹他可厲害,從火場裡面救出了好多人,你說他厲害不厲害?”
小孩完完全全忘記了哭,不可置信地盯着武長安,眼淚不自覺湧出來,像個小雞仔一樣的點頭。
千禧松了一口氣,“所以你在家一定要留心燭火,若是燒起來,很危險的,明白了嗎?”
小孩點點頭。
千禧輕拍着他的背,“好了,乖娃娃,不害怕,回家去吧。”
小孩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武長安心裡再不是滋味,也該釋然的。
他覺得自己該釋然,但還是會因為旁人躲閃的眼光心頭酸楚。
到底要怎樣才能釋然?
武長安沒能找到解法。
*
下雨了。
瓢潑大雨,像是捅漏了天。
撿到江祈安那年,就是這麼大的雨,十年一遇的大雨。
明明天亮了,院子還是黑壓壓一片,像是永不得見天日那般,壓的人喘不過氣。
千禧家的院子被水淹了,沒過腳踝,千禧把院牆下的磚扒開,水嘩嘩就淌出。
一出門,滿腳都是狂放的流水,嚣張,倨傲,像是要吞沒這個小城。
城裡面本就處于西邊,地勢略高,水過一會兒就會流走,不會淹得太多。
但城外東郊蓮花村就說不準了,也不知道江祈安有沒有将人轉移。還有江祈安跟她提過轉移的事,不然她能急死。
梁玉香都不敢出門,勸千禧,“要不不去酒樓了?說不準今天都沒人去!”
千禧披上了蓑衣,撈起褲腿,“不行的,要是都不去,那掌櫃的一個人怎麼開張,我去瞧瞧,要是沒開張,我就回來!”
梁玉香勸不住千禧,轉頭又去勸武長安,“你身上在潰爛,你去淋什麼雨啊!”
武長安背影比千禧還要堅決,“我放心不下,去東邊看看!”
梁玉香硬是一個也沒勸住,不勸了,幹脆在家烙餅子吃。
蘇麗很是驚訝,“他們……是不是腦子壞了?”
梁玉香瞬間釋懷,叽裡呱啦數落着二人,“那可不是嘛!年年勸,年年都這樣,愛湊熱鬧得很!”
“有必要嘛?”
梁玉香想了一瞬,吐出一個字,“有!”
“當今縣令知道吧?那就是咱家千禧去河裡撈上來的!”梁玉香一臉驕傲,“要是沒有咱千禧,那小子命都沒了!”
“武長安也愛湊熱鬧,在羨江,被他撈起來的人不計其數!那是年年都有送米送油的,有些年生,我們家裡東西可多,吃都吃不完!”
“也有人不會報答,甚至還會害你。”蘇麗冷冷道。
“嗨!多了去了,管那些人做什麼,反正我家米油不愁!天天想着那些破事,鬧心的。”
“你倒是真想得開。”
梁玉香忽的湊近蘇麗,神秘兮兮地道,“老姐姐,你覺不覺着我家男人剛才披着鬥笠,說他放心不下的那模樣啊,啧,太妙了!”
蘇麗想吐。
*
江祈安的宅子附近,就是許多乾的新宅子。
許多乾一覺醒來,破口大罵,“誰拿竿兒給天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