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開口,不知怎麼反駁,隻是覺得委屈,難受。
千禧讓她适應了一會兒,才道,“可是那又如何?我說的話就是天理?我不喜歡你又如何?你活得好好的,沒有少一根頭發,除了心被紮一下,你還能像往常一樣正常活下去。”
“天沒有塌,不是嗎?”
不知為何,起初孔從心裡的确陣陣刺痛,但慌亂無措一瞬後,人又立馬平靜下來。
好像……沒那麼嚴重。
但孔從還是哭了,哭得痛心疾首,“千媒氏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你都不了解我,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評判我!”
“我隻是說我不喜歡你而已。”千禧對她的哭泣顯得淡定,甚至有些麻木,反倒是苗劍和苗青草眼珠子随着二人滾來滾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千媒氏,你也去過我家裡,我父親如何偏心待我兄長和妹妹的,又是如何待我的,你都看見了,我娘也從不會幫我說上一句話!從來就沒人對我好過!我這般對青草,都是因為愛她。”
千禧忍着歎息的欲望,無奈的反問,“所以,你在怪你爹娘?”
孔從被千禧這話氣到,更想辯駁了,“千媒氏你年齡還不如我大,你說的話就對嗎?就算是你娘,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當初我原本是要嫁給羨江染坊吳爺家裡的,是你娘幾次三番勸我嫁給苗劍,若不是你娘,我至于那麼辛苦嗎?”
“你在怪我娘這樁媒做得不好?”千禧反問。
千芳是公認的良媒,哪怕在羨江也很有名氣,孔從迫于這個名頭,也沒應千禧的話,轉頭繼續反駁,“就算不怪你娘,但是苗劍也算不上什麼頂好的男人,他整日心裡隻有木頭,整個人就是一塊木頭,他隻把我當個做飯持家的,從未把我當個夫人,我嫁給他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平日裡,苗劍總聽這樣的話,今天說得不算太難聽,他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
千禧頭痛,又是這沒有實際問題的問題,她擰着眉心,“所以你在怪苗劍?你不快樂,所以你要找個人怪?”
孔從放下了孩子,站起身來,逼近了千禧,“從來沒人真正對我好過,我隻是對他們失望罷了。”
千禧也站起身,與她面對面望着,“孔夫人,隻有别人對你好,順着你,捧着你,你才會覺得日子是有意義的,對嗎?”
她頓了頓,繼續道,“那要是個個都像我一樣,說不喜歡你,你是不是就完了?”
孔從被這個問題絞了腦子,一時想不出答案。
千禧抱着手,開始踱步,她想描述得更精準些,她道,“孔夫人,倘若你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那你說這些話無可厚非,頂多是個可憐的孩子,僅此而已。”
“你十六歲嫁人,前幾年苗劍窮,你也年紀尚小,對夫妻與家庭懵懂,也很正常。”
“但從苗青草出生起,苗劍就已經算小富了,生活在變好,你還在說這種話,屬實有些孩子氣了。”
“像什麼呢?像菟絲花,巴着人吸血呢!”
“苗劍和青草一日不哄你不誇你,不說你是世上最好的夫人最好的母親,你就會發瘋是不是?”
“怪天怪地怪父母怪男人怪子女,那不就是求天求地求父母求男人求子女嗎?”
“最關鍵的人,你自己,起了個什麼作用?專門負責盯着人有沒有愛你,給他們的行動做出評判?”
“你别說你吃苦了就萬事大吉,苗劍他能忍,七八歲的青草能忍,不能代表别的人能忍,長大後的苗青草青遙能忍!”
“你知道我娘為什麼要跟你說這門親事嗎?隻有苗劍這樣的木讷的人才會關心你的情緒,換别的男人,誰管你啊!”
“孔夫人,你再這般下去,以後鐵定是個惡婆婆!”
孔從擡眸,滿臉不解,畢竟她從未覺着自己是能跟惡沾上邊。
“你就是那種,兒子給夫人買個零嘴,你都要一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惡婆婆,嘴裡還要怨,我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怎麼有了媳婦忘了娘!”
孔從:“……”
苗青草聽前面的話昏呼呼的,這會兒被這句話逗笑了,不過是下意識的一笑,背後一道冷寒目光投來,吓得苗青草一個哆嗦。
千禧看見苗青草瞬間僵住了臉,将孩子抱在懷裡,輕柔安撫。
她很少把話說得那麼直白,但她真怕孔從聽不懂。
但既然說了,就要把話說透徹,她對青草道,“青草,你喜歡娘親嗎?”
苗青草瑟縮着點頭,“喜歡……”
“那你說說,最喜歡娘親什麼好不好?”
苗青草聞言,思考得認真,千禧趁勢揮手,示意孔從坐下。
孔從也不知怎的,整個人被千禧牽着鼻子走,起初她震驚害怕,卻又忽然被安撫,平靜時,她又問出無比尖銳的問題。
反反複複幾次,這些話,好像沒想象中那麼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