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結束,千禧在酒家稍作歇息後,便往回走。
馬車上,她半幹的長發披散,搭在肩頭,江祈安寬大的長衫松松垮垮穿在她身上,慵懶又閑适的模樣,是隻有閨房才能見到的場景。
畢竟嫁了人,江祈安别過臉,以免冒犯。
千禧一邊捋着自己濕漉漉的長發,一邊問江祈安今日之計是否成了,江祈安全盤托出。
“你說落水是你計劃好的?”千禧一時怒了,她想起在水裡撲騰的感覺,還有些手腳發軟,“你怎麼能這樣,至少得跟我商量商量!”
“嗯……”江祈安記得與她說過一遍,她沒聽清,他想解釋,馬奉春卻在面前,此刻被千禧質問,他并不做解釋,畢竟将她設計在其中,他後悔不已。
“真是!氣死我了你!”千禧嘟囔着,“你知不知道女孩子會來月事?你好歹早些跟我說,讓我心裡有個準備!”
江祈安低着頭,瞳孔猛地睜大,卻隻任她數落。
千禧越想越氣不過,手指順着發絲劃過耳垂時,輕撈撈的,她伸手一摸,更是氣不過,“啊!武大哥送我的耳墜丢了一隻!”
她瞬間濕了眼眶,鼻子酸得緊,“這是武大哥送我的定情之物!”
“婆母給我繡的衣裳也丢了!”
她今日想着給江祈安撐面子,才穿了她最好的一件衣裳,公婆花大價錢買的料子,婆母繡了兩個月,一針一線繡得精緻無比,她落水時身子太重,全給脫了,就丢在那湖裡……
加上今日好似看見了公公,她和江祈安不成體統的舉動說不定全被看見了。
心酸奔湧而至,千禧的淚怎麼也止不住,抽泣個不停。
江祈安的頭越埋越低,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攥着袖口,指節發白又發青。
他什麼也不解釋,千禧一個人怨得沒勁,良久,她才止了哭,靠着車壁放空腦子。
車廂變得沉默,沉重又令人窒息的氛圍流轉,江祈安掀開車簾,微涼的風撲來,才勉強得以呼吸。
這一路太長,千禧在颠簸的馬車中睡着了,醒來時,馬車已然聽。
她覺得腦袋有些發暈,恍恍惚惚撐起身子,“祈安,到了嗎?”
“嗯。”江祈安的聲音幾乎是啞的。
“嗯,那我回去了。”千禧的聲音也像是在嗓子眼裡打轉。
她将江祈安的長衫裹緊了,準備下馬車時,江祈安想扶,卻又縮回了手。
她回頭,看了眼沉悶的江祈安,溫聲道,“祈安,以後不用再扮你夫人了吧?”
“嗯。”
“那高士曹那邊你也說好了?我明日去金玉署領差事。”
“嗯。”
“我們暫時還是不要再見了吧。”千禧道,“我怕被人誤會……”
千禧心頭沉重,她若是太過放肆,公婆也會對她有所懷疑。
她柔和的睫羽低垂,擋住了眸光。
江祈安聞言,神色一凝,竟是舌間發苦,“好。”
千禧下了馬車,垂頭喪氣進了自己家門。
車簾落下的那一刻,車廂内驟然暗了下來,落日的餘晖半點也透不進來,黑洞洞的,冰窟一般,極寒。
江祈安沒再逗留,讓車夫立馬離開了千禧的宅子前。
他是個外男,沒辦法與千禧成為真的家人,更何況他心思髒污,是個隻能給她添麻煩的陰暗之人。
不該在此處多待。
*
梁玉香還在做飯,聽聞門口有異樣,忙放下手中事情,趕到院子,就瞧見了衣着不合身的千禧,披頭散發的站在門口,忙驚呼一聲,“千禧!怎麼了?”
千禧委屈,一頭紮進了梁玉香懷裡,與自己的親娘無異,她會與婆母撒嬌,“我……我掉水裡了……”
“怎麼回事,沒事啊,沒事!”梁玉香撫着她的脊背,慌亂的安撫,“跟娘說說……”
“你給我繡的衣裳沒了……”千禧心有愧疚,始終念着這事。
“一件衣裳而已,人沒事就好!”
婆母這樣說,千禧感動得鼻涕眼淚橫流,吚吚嗚嗚的跟她傾訴着所有,但都是修飾過的謊言。
梁玉香一邊安撫,一邊給她煮了一碗姜湯。
暖暖的姜湯還放了糖,一碗下肚,千禧身子暖和起來,她問道,“爹爹呢?”
“給人送炭去了,該回了吧……”
“去哪兒送炭?”
“誰知呢!到處走,好幾家!”
千禧心虛起來,那戴鬥笠的人究竟是不是公爹?他要是真看到了,怎麼解釋呢?
不多時,天色昏暗下來,武長安回來了。
千禧裹在厚厚的毯子裡,畏畏縮縮的探頭,見人,她笑得僵硬,“爹爹回來了啊。”
“千禧今兒個竟回來得比我早!哈哈哈,那今兒可不能偷嘴了!”扭曲的面容下,發出慈祥又溫厚的聲音,樂呵呵的。
千禧還是心頭忐忑,她小聲問道,“偷什麼嘴?”
武長安笑着,彎腰從籮筐裡拿出一個油紙包着的東西,上面系了繩子,他想用胳膊肘去解,卻顯得笨拙,千禧忙上前幫忙。
打開一看,真是豆沙酥,千禧有些驚喜,眸子亮了不少,“良記的豆沙酥?都這麼晚了還有得賣?”
以前她愛吃,武大哥也常給她買,隻是每日限量,時常買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