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大安街卻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
路燈在瀝青路面上投下昏黃的光暈。謝予清反手将帽子戴上,别好頭發,雙手揣兜,從公寓的樓道裡走出來。
樓下有一對中年夫妻在散步,那阿姨看了謝予清一眼,啧了一聲,對着身旁的大叔吐槽,“現在的人真的越來越非主流了,這一頭金發,啧,以為自己出道呢。”
“嘿,找抽呢,你拽我幹什麼呢。”阿姨瞪了大叔一眼。
“我看你是找抽呢,說那麼大聲幹什麼?生怕别人聽不到啊!”大叔說。
“我說的很小聲呢!”
謝予清:“……”
謝予清沒走幾步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來,是小可愛的發了個跪着的蘿蔔。
小可愛:【動畫表情】
小可愛:手機開機了
小可愛:衣服我又不記得還給你了
那衣服其實謝予清記得,就是故意沒拿。
不記得就不記得,還巴不得你不要還回來呢。
。:沒事,下次再拿吧~
。:^o^
小可愛:好的。
荀澤看那顔文字看了半天才熄屏,而後又打開了手機,不過退出了那聊天框,點開了微博。
他已經很久沒上微博了,卡了好幾秒才進去。刷新内容不斷彈出,不停的提醒着錯過了那些熱搜,荀澤沒理,點開了自己的關注列表。
他這個微博号很簡單,名字是一串随便亂輸的代碼,頭像是蠟筆小新,從七年前開始就沒變過,關注列表也很幹淨,隻有一個人:Eric
Eric的主頁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沒變過,最近更新内容時間是在四年前的六月底,是那一首德彪西的《月光》
那是Eric第一次在微博上傳晚上演奏的視頻,也是他最後一條微博。
評論區的評論多半都是在誇他彈得好,也有很多再說長得真帥淺淺yy一下的人,但時間都停留在四年前了。
荀澤将Eric的微博劃到最底,戴上耳機,點開了第一個視頻。
“大家好,可以叫我Eric,這是我英文名,今年十六。”鏡頭先是正對着一架三角鋼琴,随之晃了一下,一個金發碧眼的男生俯視鏡頭,是一個特别死亡的視角,好在男生的顔值很抗打,不至于給自己留下什麼黑曆史。
男生的五官深邃,臉上帶着笑,和現在沒有很大的區别,變化較大的便是那一頭短發。
“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對我是混血兒,中法混血,現在在S省生活,學校裡是遊泳隊的。特别喜歡彈鋼琴,開這個微博呢也是因為想和大家分享一些自己的音樂,雖然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
“不過也無所謂啊,我就是發着玩的。”
“我今天,”Eric架好支架,把鏡頭擺正了,“我今天準備演奏的曲目是《彩雲追月》,其實這首歌我更喜歡民樂團演奏的版本,但鋼琴的也不差。”
這條視頻是Eric唯一的一條中文開場白,從第二個視頻開始就是在說英語法語了,雖然不知道是在國内平台講外語是秀什麼,不過确實是有這個資本裝逼,大家也樂意看。
Eric在鋼琴前坐下了,荀澤把進度條拉了回去,在對臉拍的時候按了暫停鍵。
Eric的短發有些翹,看上去有些小嚣張的樣子,總感覺是剛睡醒沒多久沒梳頭就來錄的視頻,荀澤仔細看了看,右耳确實有個耳洞,Eric戴的是那種透明耳釘。
原來一直都沒發現。
曲子早已聽過很多遍,視頻也看過很多次了,但像這麼仔細觀察Eric确實頭一次。
應該是下午的陽光,從窗口斜射進來,打在了Eric身上,身後有道很長的影子。那雙手在零碎的光下熠熠閃爍,在鋼琴鍵上起伏,像是一對撲朔迷離的白蝴蝶。
Eric睫毛很長,垂眸中,那金色的睫毛在起伏之間抖動好似羽毛顫動,窗沒關緊,有風拂過他臉龐,幾縷發絲輕輕地飄着。
憑着這長相,Eric沒過多久就漲了很多粉絲,許多人都在評論區說想去S省偶遇,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
荀澤看着他愣神。
直到現在,他還是有點不能把屏幕中名為Eric的男生和謝予清聯想起來,他們居然是同一個人。
到現在還是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沒有相見之前,荀澤就這麼一直在聽謝予清彈的曲子,聽謝予清說話,僅僅隻是這樣,他也覺得謝予清是陪在自己的身邊。隻是當時名字并不是謝予清,而是Eric。
反而是遇到他了,一切就這麼飄忽不定了。
他怕謝予清看出他的喜歡不是簡單的那種仰慕,他怕謝予清覺得他惡心。
但謝予清平時這麼待他那麼好,荀澤自己也不傻。他會起一些貪念的心思,又擔心那隻是謝予清的零時起意。
他繼續點開了第二個視頻。
十六七歲Eric的笑帶着點痞氣,給人一種特别的感受。荀澤說不出來,謝予清平時也經常對他笑,但怎麼樣都沒有這種感覺,那種感覺就是每當他看到這種笑容,他的心就會被揪一下。
Eric這個号并不是隻發鋼琴演奏,他時不時會分享一些生活瑣事,比如他遊泳比賽的獎牌,比如他一些旅遊瑣事,比如他對現生生活的吐槽,比如他養的薩摩耶……
荀澤這才發現其實微博那隻薩摩耶就是謝予清頭像的那隻,原來謝予清家裡養了狗。
沒更新的四年,荀澤就沒怎麼上過微博,除了那些曲子,這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像是在記憶中淡化出去了一般,沒留下一點痕迹。
原來是那麼的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