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洞穴裡頭,禹天行被鐵鍊穿插纏繞吊立洞穴上方,僅剩白骨及些許筋肉的四肢無力垂下。他不時咳嗽兩聲,濃黑的鮮血從口中吐出,落在被血液浸透的衣裳上。
山洞中響起姬行旸的聲音:“爹,重珏老不死是不是又對你做了什麼?怎麼你的傀儡血流不止,行到一半就不見了呢?”
“沒什麼。”禹天行臉色蒼白,低聲道,“那俱身體用不了,我會再換另副,你準備好即刻。”
分魂所附的傀儡在第一場比試最後幻境中遭受重傷,分魂本可通過術法治愈,但本體在同一時間遭受重珏的拷打折磨,難以同時支撐分魂治愈傀儡,他隻能任由傀儡傷口潰爛流血不止。
“你、你的聲音比往常還要虛弱……”姬行旸聲音顫抖,快要哭出聲,“禁锢陣法本就在吞噬消磨你的靈體,也就你有自愈天賦才能堅持到現在。你已經不成人樣了,那個老不死還對你下狠手……我現在要把你救出去!”
“不要急。做你的事情去,留存好傀儡。”禹天行耐心安撫小弟子,“我對他有用,他不會讓我死的。”
即使怒火中燒,重珏到底沒有忘記需借禹天行助弘啟宗奪魁一事,沒有對他下死手,見他奄奄一息也便罷手離開。
禹天行擁有自愈之能,隻要尚存一息,便不會死絕,隻需花費些許時間,他的血肉就能再生,折斷粉碎的根骨亦能愈合。
明燃為他布下靈愈陣,他通過分魂将療效轉換到本體上,加速治愈命懸一線的本體。待血肉筋骨自行恢複至三成,他便有餘力對抗制衡消磨他靈體的禁锢陣法,再度分魂出去參與比試。
姬行旸應道:“這次我一共帶了四俱傀儡參賽,其中一俱折隕,還剩下三俱,反正我也操控不了他們打赢雲台比試的對手,方才我直接讓他們認輸,現在它們身體狀況還行,爹你盡管放心。”
誰能知道,參與靈修大比的不名宗參試弟子實際隻有姬行旸一名活人。與他同行而來的其餘四人,俱是禹天行幻化為實體的傀儡人。
“我會晚些來。”禹天行叮囑道:“莫讓她發現。”
“晚些?為什麼晚些?”姬行旸緊張道:“爹,你不會有什麼事吧?”
“去吧。”禹天行合攏雙眼,掐斷姬行旸的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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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啟宗,祝家參試弟子休憩居所。
居所氣氛低壓凝重,往來低階弟子大氣不敢喘一下,步履匆忙,将人帶至堂内後,忙不疊地跑出居所,趕往觀試台留意比試進程。
堂廳内,五名高階長老面沉如水地坐于上位,居高臨下地看着步入堂廳之人,沉默不語。
沈輕洛雙臂交叉,站于堂廳中下方位置,等待半晌,依舊無人出聲,冷聲道:“他們說,你們要與我商讨解除婚約之事,若非如此,無旁的事情,我就回去了,還得繼續參加比試。”
“跪下!”一道無形威壓忽地湧來,沈輕洛雙肩一沉,如負千斤重擔,身體直往下墜。
沈輕洛左腳邁前一步,以術護體與威壓對抗,死死抵住欲跪下的沖動。
“不肖女沈輕洛,你可知罪?”威嚴年邁的女聲至堂廳中央傳來,另一道威壓緊接氣勢洶洶地撲向沈輕洛。
沈輕洛雙腿腿窩猛地被重重一錘,壓在頭顱、雙肩、後背的威壓同時發力。
到底遭受不住上座五位元嬰修士的靈壓,沈輕洛噗地吐出血來,被威壓按倒,匍匐跪倒在五位祝家長老之前。
沈輕洛脖子被威壓按住無法擡起,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面上動彈不得,她隻能雙目瞪着地面,嗤笑道:“我何罪之有?”
沈汀訓斥道:“你違背家族祖訓,無視祝家定下的越世名單,私自越世,這是其一。”
“你違抗家族指婚,單方揚言退去霄素閣婚約,令我祝家顔面掃地,這是其二。”
沈葉汀頓下,語氣加重:“你罔顧家族利益,在雲台比試故意擊敗凝莊,讓他失去參試資格,你居心何在?”
“靠自己越世修行,主動澄清婚約之事非己所願,遵循比試規則打敗對手,種種常人尋常行徑,隻因我是沈家女,我做了于是我有罪,這未免可笑。”額間汗珠滴下,碎發粘在臉龐,沈輕洛顫顫巍巍地,拼盡全力用手撐起上半身,擡起頭怒視座上五位沈家長老。
沈家長老四男一女,比試率隊者沈葉汀坐于中間位置,目光嚴厲冷峻地望着她。
沈輕洛目露嘲諷:“也是,姥姥位于上首,靠的不是自己,自不覺可笑。”
沈家家風傳統古闆,沈汀卻位高權重的原因很簡單,作為沈家旁支次女的她,嫁入嫡家後所生的三個兒子分别為一大乘二元嬰,兩個女兒則在小世界嫁入皇家,為鞏固祝家地位立下汗馬功勞。
祝家為此破例,分别許她煉氣、築基丹,助其修行,後在順利越世的兩個兒子接應下,她也來到靈修界,接連服下金丹、元嬰丹後修為進階至元嬰期,在沈家地位崇高,說一不二。
作為規矩之下的既得利益者,她尤為推崇維護家風門規。
“大膽!區區女流之輩,竟敢口出狂言,目無尊長!當處家規鞭打之刑,來人,把她拉下去!”沈汀左側一名長老沉聲道。
沈輕洛張口辯解,但右側一長老揮手,“啪!”帶着勁風的一巴掌扇落沈輕洛左臉頰,力道之重,她整個人側摔倒地,額角重科在地上,溢出血花。
又一長老伸出擡手,五指握拳,沈輕洛嗓子被掐住住般,無法言語。
當下兩名弟子沖出來,把掙紮着直起身子反抗的沈輕洛反手壓制住,将要把她拖走。
一道清脆的女聲不徐不疾地在門外響起:“我還在想,我們宗門的參試弟子到哪裡去了?原來是被祝家捉了呀。”
是誰?坐上四名長老目光極快地瞥向門外。
沈老太望着緩緩走入堂廳的年輕灰袍女修,眼色陰霾:“季明燃。”
“是我。”季明燃神色自然地打招呼,手中拄着拐杖,拐杖敲落地闆,發出笃、笃、笃的聲音。
霎時間,沈汀之外的四名長老眼色變味起來。
一派女流之輩,煉氣且天殘,當自己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一長老開口道:“原是鼎盛宗的季小友。我沈家在審訊逆女,季小友既是外人,還是回去吧。”
“小友”二字,咬字極重。
“若正經讨論輩分。”季明燃走到沈輕洛身旁,手上抛着木杖,分别戳開制住沈輕洛的兩名弟子。她眉梢一跳,語氣輕快道:“我是她明姥姥。”
“仔細算算,她喚你祖母,喚我作姥姥,喲。”季明燃笑盈盈地看向面色陰冷的沈老太:“我們竟同輩。”
“年紀輕輕,道行輕淺,不識輕重,口出狂言!”沈老太暴怒,斜睨沈輕洛,嫌惡道:“你整日就是與這些不三不四的厮混,難怪品行道德日益敗壞!”
“開個玩笑罷了,何必動怒。”季明燃自得地聳肩,“方才那位長老說我是外人,此事與我無關。事實上,此事與我關系大着呢。”
季明燃嘴角挑笑:“我是鼎盛宗第三十六代弟子,按資排輩,是她的師叔,也是宗門弟子太祖宗。”她邊說,邊摘下腰間玲珑錦囊,“作為鼎盛宗的老祖,我自當要讓門下弟子卯足全力,為宗争光。她被你們禁锢在此,如何參與比試。”
五名沈家長老忌憚地注視着她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