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螢被榮啟珊拉着去了艉阱處的沙發,有穿着燕尾服的年輕男生端了幾杯氣泡水和Galeto送過來。
遊艇已經離碼頭越來越遠,城市變成了遠處的模糊色塊,周圍隻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海面,心情好像也因為這樣遼闊的景象而變得輕快起來。
兩個人癱在沙發上玩了一會兒it takes two,等主廚開餐的過程中,程月螢的手機鈴聲響了。
她以為是梁灼,翻出手機才發現來電提示是“方衡”。
愣了一會兒,程月螢才反應過來是鐘韻儀的助理,那個曾經在禾城幫過自己幾次的男人。
她朝榮啟珊示意了一下,走到旁邊接起電話,“方助理,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聽到她有些輕快的語調,方衡頓了一下,說:“程小姐,鐘女士這邊有一些東西要交給您,我咨詢一下您方便見面的時間。”
“方便告訴我大概是什麼東西嗎?”程月螢皺眉,鐘韻儀自從跟程譽升協議離婚後就再也沒聯系過她。
雖然跟預想的路徑不同,但鐘韻儀畢竟也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現在來見她,會是為什麼?
“是涉及您母親的事情,鐘女士的意思是隻能當面講。”
程月螢捏着手機,半晌沒有講話。
真奇怪,她這個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正牌女兒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是這些跟越清茹沒什麼關系的人,一個接一個要給她上演羅生門。
方衡沒聽到程月螢的回應,沉默片刻,低聲說:“之前那張相片,我很抱歉。”
程月螢直接挂斷了電話。
可能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作祟,如果方衡不提,她幾乎快要記不起那張照片的存在,連同抱着越清茹的骨灰走在禾城暴曬的日頭下時,那些迷茫的、凄惶的心情也被她逃避一樣的放置在腦後。
突然回想起來的時刻,像溺水後被救起的人,肺葉裡突然灌注進氧氣的瞬間感受到的不是劫後餘生,而是密密麻麻無法逃避的刺痛。
程月螢站在甲闆一角,手指滑過手機屏幕,是方衡發過來的時間和地點。她眼神閃了閃,盯着那句特别囑咐要她一個人前來的備注,沒注意身後人靠近。
“在看什麼?這麼入神。”梁灼語氣不重,卻帶着點微妙的探查意味。
程月螢下意識将手機鎖屏,反應比平時慢了半拍,掩飾道:“一個朋友發來的東西,等會兒再看。”
梁灼沒有拆穿她,隻是點了點頭,淡聲說:“你剛才笑得很開心。”
程月螢:“……”
她不太懂他這語氣,但聽出來情緒不太妙。
梁灼忍了兩秒,湊近程月螢:“你看他幹嘛?”
“什麼啊……”程月螢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過了幾秒,突然福至心靈,認真解釋道:“他頭發确實挺特别的。我之前沒見過,所以就看了兩眼。”
梁灼頓了頓,低頭貼近她耳邊,聲音很輕:“你剛才笑得也很開心。”
程月螢一時沒接話。
“跟榮啟銘。”梁灼語氣更淡了,幾乎稱得上克制,“你都很少沖我那樣笑,他很有趣嗎?”
程月螢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吃醋,剛才沉重的心情都被沖淡了一瞬,臉上帶了點笑意:“你吃醋啊?”
梁灼沒說話,隻是看着她,目光一瞬不錯。風吹過,他頭發微亂,眼裡卻藏着一點小孩子才有的、沒被藏好的委屈和倔強。
程月螢忽然有些心軟,但是這樣的梁灼太少見,她也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輕聲說:“梁灼,明明是你帶我來認識這些朋友的,怎麼現在要這樣問我呢。”
梁灼盯着她看了兩秒,頓了頓,又像是憋了一句沒忍住,咬着牙道:“但我他媽就是不爽。”
他低下頭,輕輕咬了咬程月螢的耳垂:“所以我現在有點後悔。”
“之前怕你隻和我待在一起太無聊,現在覺得……我還是不太适合做一個好人。”
他抱着程月螢,聲音裡有些幼稚而危險的懊喪:“你隻看着我一個人就好了。”
沉默片刻,程月螢忽然明白了點什麼。
梁灼吃醋是真的,擔心她不開心也是真的,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在同他的理智拉扯,她就是牽着理智那根線的人。
而此刻,梁灼所有的偏執與不滿,全都收進了一個擁抱裡。
“……好啦。”程月螢聲音很輕,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背,“我笑是因為,他講你小時候的事情……我覺得很有意思。”
“真的嗎?”
“你不相信我?”程月螢佯裝生氣:“那怎麼辦,下次我戴墨鏡,不看别人了好不好?”
梁灼“啧”了一聲,語氣不悅:“你還挺幽默。”
“我不是幽默。”她仰頭看梁灼,語氣認真,“我是在哄你。”
梁灼看着她,沒吭聲,眼神卻明顯緩了一點,嘴角幾不可察地往上擡了一下,忽然笑了。
笑得挺淺,也挺狠。
“程月螢,”他語氣低啞,“你自己說的,不看别人,你可别騙我。”
程月螢怔了一下,随即溫聲笑道:“我怎麼會騙你呢。”
正說着,甲闆那頭又傳來榮啟銘的笑聲。
“阿灼——我剛才說的你小時候偷藏小熊餅幹的事,她好像特别愛聽——”
“閉嘴。”梁灼回頭冷冷一句,懶得裝。
“……我操。”榮啟銘被他這臉吓了一跳,“這麼兇幹嘛,我幫你搞氣氛你還翻臉?”
梁灼拉着程月螢轉身往船艙走,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你再氣氛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