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灼的呼吸聲有些重,很明顯在極力忍耐。
程月螢悄悄往旁邊挪開了一點兒,又被他伸手撈回了懷裡,“别動,我抱一會兒。”
她不動了,隻安靜地靠在梁灼胸前,聽着他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兒,梁灼才平複下來,他伸手在程月螢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像是順毛一樣的安撫:“去床上,再這樣待一會兒,估計就要直接睡着了。”
程月螢沒有動,隻是在他肩上蹭了蹭,像是在表達抗議,又像是在撒嬌。
梁灼低頭看了她一眼,察覺到她的呼吸比剛才更綿長,眉眼間的疲倦也越發明顯,顯然是真的困了。
梁灼沒再催她,手掌覆在她的背上,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緩緩傳遞過去。他難得地耐着性子,抱着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了會兒,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些,像是生怕吵到她。
客廳裡的燈光柔和下來,室外的雨聲已經停了,夜晚安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不知多久,梁灼才輕聲開口:“阿螢?”
她沒有應聲。
梁灼低頭,發現她果然已經睡着了。
程月螢枕在他的肩窩,眉眼安靜,唇色淺淡,呼吸溫溫熱熱地拂過他的頸側。
梁灼本想把她喊醒,但看着她安穩的睡顔,又莫名不忍心。
算了,就這樣抱一會兒吧。
他順勢調整了個姿勢,讓程月螢靠得更舒服些,一隻手環着她的肩膀。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整個房間裡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交錯而綿長。
程月螢睡得很沉,像是終于找到一個可以放心睡去的地方。
梁灼輕輕歎了口氣,他低頭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那雙總是藏着心思的眼睛此刻安安靜靜的,像是終于卸下了防備。
他擡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開她鬓角的幾縷發絲,動作溫柔得不像是他平時的風格。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把她抱起來,動作放得很輕,生怕驚醒她。
程月螢順從地靠在他懷裡,沒有抗拒,連眉心都沒有皺一下。
梁灼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微沉了沉。
他邁步走向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手臂剛松開,程月螢似乎感覺到了,皺了皺眉,手下意識地揪住他的衣角。
梁灼停住動作,低笑了一聲:“睡着了還知道賴着人?”
程月螢沒有醒,手卻拽得更緊了一點。
梁灼無奈地看着她幾秒,還是順從地在床邊坐了下來,低頭替她拉好被子,手掌輕輕落在她的手背上,輕聲道:“睡吧。”
程月螢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像是終于安心了,眉眼間的倦意也徹底舒展開來。
梁灼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躺下來,沒有關掉夜燈,而是伸手握住了程月螢的手,指腹緩慢地摩挲着她的掌心。
夜晚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他側頭,看着程月螢沉睡的臉,忽然覺得,即使什麼也不做,隻是這樣互相陪伴的夜晚,倒也不錯。
梁灼本來也不是個會安分躺着的人,但程月螢拽着他的衣角,像是隻害怕被丢下的小獸,他心裡某個地方被輕輕碰了一下,竟然就真的沒再動。
他的手掌還覆在她的手背上,骨節分明的指腹緩慢摩挲着她的掌心,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适應這種陌生的、被人全副身心依賴的親密。
梁灼偏頭看她,程月螢的呼吸很淺,長長的睫毛偶爾微微顫一下,像是夢境裡也不太安穩。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低聲笑了一下,湊近了一點,在她耳側輕聲問:“你是信我了,還是隻是太困了?”
程月螢自然不會回答。
但梁灼等了一會兒,還是自顧自輕笑一聲,嗓音帶着點喑啞的溫柔:“算了,不管是哪種,都不許反悔。”
他看程月螢一眼,關掉了房間裡最後的光源。
黑暗裡,他微微側身,伸手攬過程月螢,将她圈進懷裡,低聲道:“睡吧。”
夜色沉沉,空氣裡隻有彼此的呼吸聲交錯着。
程月螢睡得極深,整個人窩在梁灼懷裡,鼻息間盡是他衣料與肌膚交融的氣息,溫暖、安定,帶着一絲很淡的香味。她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他的衣角,像是害怕失去這份踏實的溫度。
梁灼卻睜着眼,盯着天花闆,半晌都沒合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裡的程月螢輕輕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适地蹭了蹭,像是要鑽進更溫暖的地方。
梁灼感覺到她的依賴,閉上眼,手掌在程月螢背上緩慢地撫着,一下一下,動作慢而溫柔,像是在安撫她,也像是在安撫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那時候,梁灼常年失眠,大人們說他太聰明,腦子停不下來。可那個年紀的他能想些什麼呢?無非是家裡的明争暗鬥,無非是那些被強迫去學的不想學的東西,無非是……孤獨。
隻有母親傅明蕙會在他睡不着的時候,坐在床邊,輕輕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阿灼,閉上眼,别想那麼多。”
“睡着了就會做夢,夢裡會有你想要的一切。”
夢裡會有他想要的一切。
那時候的梁灼依言閉上眼,可夢裡一直都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