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斯的這個問題簡直是奇怪到了極點。
雄蟲中從來沒有什麼“死刑”的說法,準确來說,幾乎所有的刑罰都和雄蟲沒有什麼關系,就算是曾經把聯邦違禁物帶來首都星的那隻雄蟲,他最後也隻是受到了“移居”的處理而已。
而莫瑞斯第二世時被雄蟲敲了悶棍,但畢竟莫瑞斯沒死,隻是受了輕傷,因此他受傷這件事還是能在雄蟲保護協會的掩蓋下私自解決。
後面那些雄蟲做的諸多惡行被揭發,這些放在亞雌和雌蟲身上夠死幾十次的事情,放到雄蟲身上也不可能判處死刑。
雄蟲太稀少了。
所以聽到莫瑞斯這麼問以後,利諾立刻就想反駁。
但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莫瑞斯的眼神鎮住了。
那雙如晴空般藍眼睛,此時卻像是暴雨中的海面,又深又黑,充滿了死寂。
利諾隻覺得渾身一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您......”
莫瑞斯朝他搖搖頭:“利諾,你隻要回答我,你會怎麼做?”
利諾垂下了視線。
許久之後,他才說:“我會調查清楚這後面發生了什麼,然後盡我所能将您救下來。”
莫瑞斯忽地就笑了。
他在對方疑惑的視線中歎了一口氣:“你看,你第一時間想到的并不是我,而是事情本身,對吧?”
利諾趕緊解釋:“我沒有不在乎您!正是因為發生的事情導緻了判決,所以隻有弄明白了真相我才能更有把握地将您救回來,然後保護好您!”
莫瑞斯擡起手做了個往下壓的手勢,示意對方别這麼激動:“我明白。”
利諾冷靜了些,随即又有些不服氣:“那麼那隻雌蟲呢?他會做得更妥當嗎?”
莫瑞斯:“不,他做的事從來都和妥當沾不上邊。”
“但是......”莫瑞斯的臉上露出一種真切的、純粹的笑意來:“他會沖向我,哪怕他不知道他将面對什麼,他也隻會義無反顧地沖向我。”
利諾皺起了眉:“哪怕他會營救失敗?”
“哪怕會失敗。”
利諾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如果失敗了,被處以死刑的莫瑞斯該怎麼辦呢?不就隻能等死了嗎?
利諾搞不明白,但是經莫瑞斯這麼一說,他也明确地察覺到了莫瑞斯對那隻雌蟲的偏愛,于是心裡就忍不住泛起些酸澀。
利諾是真的很想成為莫瑞斯的雌蟲,并不是像其他雌蟲那樣隻是想和雄蟲接觸、受到雄蟲的撫慰,但他自己又說不上來這其中的區别。
他腦子有點亂,于是隻悶悶地應:“我知道了,我會再想想的。”
他沒有說會放棄繼續追求,但好歹也沒像之前那樣、隻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才沒有打動莫瑞斯。
看着對方朝他行禮離開,莫瑞斯隻叫來餐廳的侍者給自己重新上一份紅茶。
這家餐廳在首都星很受歡迎,食材新鮮、口味絕佳,哪怕隻是一杯紅茶也用的是從某顆特殊種植星上運來的茶葉,茶水的口感根本不是一般茶葉能做出來的。
莫瑞斯特意要了“原滋原味”的那一種,但雄蟲喜甜,沒有加糖的紅茶餘味對雄蟲來說就有些發澀。
莫瑞斯看着杯子裡,和利諾頭發一樣色澤漂亮的茶液,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是在達蒙尼茲把他救出來之後了。
達蒙尼茲确實戰鬥的才能非同一般,帶着一個拖油瓶還能在危險重重的死星上逃了大半年。
那天,幾乎能把整個星球上空都擠滿的機甲将落在無終星域的邊緣死星上,炮火不間斷地往星球表面轟炸,哪怕是要把整個星球都翻上一遍。
他們之前的藏身之處直接被炸成了渣,隻能一刻不停歇地逃。
達蒙尼茲搶到了一架機甲,但是那些機甲和他們之前遇上的根本不一樣,一架機甲隻能進行一次認證,估計也是之前被達蒙尼茲多次搶劫後又反擊給弄怕了。
達蒙尼茲毫無準備,剛一準備駕着機甲帶着他跑,忽然就被機甲的内置認證系統給弄成了重傷。
莫瑞斯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在撐住達蒙尼茲身體的時候,他幾乎被對方傷口湧出的血澆了個透。
雌蟲太重了,莫瑞斯又本就隻剩了半條命,隻是把達蒙尼茲從那輛絞肉機似的機甲裡拖出來、就累得差點直接暈過去。
他們根本沒法再逃。
而偏偏這個時候,莫瑞斯聽到了機甲運行行走時的聲音。
莫瑞斯知道他們必死無疑了,于是松開了捂着達蒙尼茲傷口的手,俯下身,抓住了達蒙尼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