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還沾着濕氣的屋後花園裡,兩隻同樣漂亮優雅的雄蟲在白色大理石的涼亭裡享用着下午茶。
黑發的雄蟲朝莫瑞斯擠了擠眼睛,語氣有些調皮:“莫瑞斯,今天的你,特别可愛。”
莫瑞斯一愣,而後順着林·安示意的方向往頭上摸了摸,在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後有些疑惑地往下摘。
是隻皮粉色的小發卡。
莫瑞斯無奈歎氣:“肯定是達蒙尼茲弄的,他最近老折騰我的頭發。”
他神色溫柔,看不出一點曾經張狂驕縱的影子。
這一世的達蒙尼茲變傻後就和他非常親近,後面每次粘過來的時候都會往他頸窩拱、把長長了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的,有時候又會悄悄靠過來、輕輕地拿指尖摸他的發梢。
莫瑞斯想着反正都這樣了,不如就直接讓達蒙尼茲替他綁頭發算了,反正他自己綁不好,達蒙尼茲這麼喜歡的話就給他玩。
兩隻雄蟲剛說着頭發的事,遠處就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哭聲。
“叔叔!他扯我的頭發!”
林·安歎了口氣,認命地回身把那隻朝他跑來的小幼崽抱進懷裡:“好吧,發生了什麼?”
幾乎是三頭身比例的小幼崽抱住林·安的脖子就開始告狀,說自己的弟弟追着他跑、還一個勁地拽他的頭發,越說越氣憤,那小嗓門震得莫瑞斯的耳膜嗡嗡響。
這隻小雄蟲是另一家住戶的幼崽,如今六歲了,正是鬧騰的年紀。
因為林·安的緣故,這麼多年過去,雄蟲們多多少少做出了些改變,總的來說,雄蟲和雌蟲的關系比曾經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就比如這兩隻小幼崽,就是因為其雄父和雌父們一起去度蜜月了,所以才拜托林·安幫忙照顧幾天。
林·安和懷裡的小蟲崽一來一去地說着話,莫瑞斯在一旁看得有趣,也沒出聲打斷。
林·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朝自己的好友笑笑:“那我先去管管這兩個小家夥?”
莫瑞斯比了個“請便”的手勢,順帶拿了塊黃油曲奇塞進自己的嘴裡。
他邊咀嚼着曲奇,邊遠遠看着遠處草坪上的三個身影,忽然覺得自己能認識林·安、并和對方成了朋友真是件神奇的事。
從很多年前開始,林·安就是星網上熱度不下的話題中心,光是讨論他什麼時候會娶第二隻雌蟲的帖子就蓋了幾百萬樓。
但這隻全星系獨一無二的雄蟲自始至終都沒違背他當初的所說的話,不管外界有什麼威脅或誘惑,他都沒有再娶。
他就那一句話:“隻要我的雌君不背叛我,我就永遠都隻有他一個。”
林·安确實做到了。
可讓莫瑞斯覺得奇怪的是,上輩子他記得林·安和其雌君孕育了三隻小蟲崽,算算時間的話,現在早就過了蟲蛋誕生的時間點,可卻一直沒有關于此事的消息。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時間還早,但莫瑞斯估摸着林·安的雌君也快回來了,他不想打擾這對伴侶時隔半月的相處,隻喝完杯子裡的茶後就提前離開。
莫瑞斯今天是趁達蒙尼茲午睡時到的花園,本來他隻是想透透氣,可恰好撿到了一隻從半空掉下來的毛絨飛行玩具,一回頭,就看見好友林·安抱着隻小蟲崽。
兩人也有一個多星期沒見面了,聊着聊着就停不下來,但林·安家裡還有一隻蟲崽,他也不能多待,于是兩人就幹一起回去坐下喝了杯茶。
莫瑞斯正想着一會兒要是達蒙尼茲哭該怎麼辦,然而當他回到家時,卻根本沒見到達蒙尼茲的身影。
“達蒙?”莫瑞斯放開聲音喊了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莫瑞斯正準備上樓看看,可還沒邁出腳步,他都感覺到地闆之下傳來了一陣非常細微的震動。
這套房屋地闆上處處都鋪設着厚絨毯,哪怕直接摔上去都不會疼,這點兒震動放在平常莫瑞斯根本不會注意,可偏偏此時他為了找達蒙尼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圍的動靜上。
莫瑞斯的喉嚨不斷上下滾動着,他呼吸急促,手腳發涼。
他知道自己或許不該這麼做,可他卻像是行動不受自己控制一樣,隻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去。
在一樓角落的那間空房間裡,有一道通往地窖的金屬門。
莫瑞斯記得當初發現這道門時,達蒙尼茲還很興奮地表示要下去探險,可下去後沒多久就回來了,一臉嫌棄地說下面髒、不好玩。
莫瑞斯也沒懷疑,隻讓對方趕緊去洗澡換衣服,根本也沒了下去看看的念頭。
後面為了怕達蒙尼茲不小心跑進去被鎖住,他還用權限徹底鎖死了那個房間。
莫瑞斯時隔許久,再一次打開了那扇門。
空蕩蕩的房間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屋外殘陽如血,直直罩在地面上的金屬門上,晃得人眼睛疼。
這道金屬門并不像普通的自控門,不受房屋系統管理,開啟關閉都得靠蠻力。
莫瑞斯從不知道自己能拉動那麼重的東西,打開後,他隻繼續順着那條樓梯往下走。
他剛剛拽那扇門時扯到了關節肌肉,肩膀又脹又疼,可他連去揉一揉的心思都沒了。
莫瑞斯看着那一塵不染、視野開闊的地下空間,隻覺得心裡就像被挖了個洞一樣。
不疼,隻是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