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明白這一點。
應蕭進入到換衣間,裡面的場景堪稱男模現場,年輕的身材精壯高大,膚色語言各有不同,西方面容骨相深邃,金發碧眼,是女孩子的天堂,應蕭在這裡面,絲毫不遜色。
他雙手撩起衛衣下擺,脫下來,拿出櫃子裡的衣服換上,黑灰配色的訓練服使得那張俊俏臉蛋多了幾分冷肅。
換好衣服,應蕭朝訓練室去,在門口的時候和另一行人碰上,對方故意使了力,肩膀用力撞上,幸好應蕭的下盤穩,身形沒有半分變化。
他微微側目,瞥過去。
這種神态落在外人眼裡過分高傲,對方原本還擒着笑的臉冷下來,氣氛安靜了幾秒,轉而那個年輕的外國男生用意大利語笑着對同伴說了句什麼,幾人頓時笑出聲。
下一刻,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應蕭隻手擒着林奇的脖子,将人拖摁到牆上,桃花眼勾起淺淡的笑弧,嗓音十分冰冷,他用流暢的意大利語禮貌說道:“需要我教你怎麼用舌頭,才能學會好好說話嗎?”
林奇的臉瞬間黑下來,他旁邊幾人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他剛才對同伴說的話不是别的,是一個侮辱性單詞,很多人會使用在亞洲人身上,帶有十分強烈歧視色彩。
林奇選擇用意大利語,那幾人笑,是因為笃定應蕭聽不懂。
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個他瞧不起的中國男人箍緊脖子,囚住命脈,林奇憤怒得像頭獅子:“Asher,我警告你,快點松手!”
應蕭不以為意,臉色淡淡,語氣更是平淡,如果忽略掉他正在收緊的手的話,“喔——可是林奇,你就不能好好對我表達你的想法嘛?我很不喜歡你說話的語氣,”他的視線從林奇變得漲紅的臉上略過,觑了一眼旁邊站着的人,慢條斯理地補充:“還有,你還沒有給我道歉呢。”
林奇:“你做夢!混蛋。”
兩人都是這一批賽車手中的佼佼者,力量訓練和身體素質都是最好的,但是應蕭從小是跟在應正祥身邊,在部隊裡泡大的,鉗制住林奇,綽綽有餘。
那隻骨骼和線條美感皆是兼具的手臂在此刻爆發出了男人的力量,生機無限的淡青色血管在冷白皮膚下澎湃,和林奇略顯粗礦,沒有欣賞美感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林奇倔強不肯示弱道歉,應蕭一臉不以為意地掐着他的脖子,有人過來勸,有人想制止應蕭,但都失敗。
最後是加登和漢森過來了,前者同樣不以為意,後者則是皺眉,了解發生什麼後,讓應蕭松手再說。
聞言應蕭扭頭對漢森笑了笑,他也對他笑了一下,就在漢森以為應蕭是聽進去自己的話的時候——
應蕭的手往上挪了個位置,鉗住林奇的臉,迫使他仰頭看他,力道大得幾乎能捏碎林奇的下颚骨。
旁邊的加登見狀,心裡咯噔了一下,果然,應蕭臉上的笑收了起來,那份禮貌被消耗殆盡,面露輕慢,居高臨下,“我說了,他還沒有道歉。不過我沒有勉強人的習慣,林奇不願意,那就換種方式好了。”
漢森的眉心一跳,瞪了一眼林奇,真要鬧出事來,有麻煩的也不會是應蕭,對林奇開口他的語氣已然沒了多少耐心。
應蕭的嚣張,漢森的煩躁終于讓他感受到恐懼,林奇隻得低頭道歉,那股勁兒一松,下颚的劇痛還有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包裹他,久久不散。
林奇雙拳握緊,怨恨盯着應蕭的視線如有實質。
漢森回頭看了一眼,皺眉對旁邊的助理說,“讓醫生去給林奇做個身體檢查。”然後他看向應蕭,無奈道,“Asher,你們是夥伴。”
應蕭:“這話你不應該對我說。”
漢森捏了捏太陽穴,說自己“神經疼”。
每個車隊都會有一個時代的代表,在那個時代留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上一位即将退幕,而後繼者不會斷絕。
達納車隊作為頂尖車隊,同樣如此,這裡不缺天才,更不缺勤奮的人,林奇和應蕭作為佼佼者,是目前最受媒體和觀衆矚目的賽車手。
而前端的資源,隻會向一個人傾斜。
在技術和天份相當的情況下,應蕭的身份神秘,外界扒不出有關他的任何資料,英俊的相貌,頂級運動員的體魄,言之有物的談吐,東方貴公子的矜貴氣質,沒有人不會為他所吸引。
達納很難不捧他,何況應蕭還有天賦。
林奇對此不甘很正常,車隊裡還有這樣的人存在,應蕭不在意,對他們的惡意同樣笑納,那與他有何幹?
訓練室内,應蕭按照教練的指令安排一一進行。
結果很不理想。
車禍後身體恢複期間,應蕭無法接受任何訓練,在家人的嚴格看護下,醫生隻敢讓他做些簡單的康複訓練。
慶幸的是,應蕭的身體恢複的非常好,不會有任何後遺症,但……長時間的生疏,讓他的訓練數據有些糟糕。
“Asher,或許你對自己太嚴格了些,休養過後,能有這樣的數據已經很不錯了。”旁邊的教練看了看平闆上的數據,真心道,“接下來正常訓練就好,不要心急。”
在那張臉上看不出任何異色,神情莫辨,對于他的話誰也不知道應蕭是否聽進去了。
漢森提議:“幾個月沒有回來,Asher,想去場地找一找感覺嗎?”
“當然。”應蕭說。
達納車隊的賽車場規制十分嚴謹,甚至可以用作比賽用地,賽車手們大多會在這兒訓練,應蕭一有時間也會過來。
幾人下去的時候,林奇正在場上。
漢森雙手交握,搭在圍欄前,笑:“林奇确實足夠聰明,當初我在布朗克斯将他帶回來果然是個正确的決定。”
布朗克斯,美國有名的貧民窟,林奇在那個地方度過了他的童年時代,後來被漢森偶然挖掘帶回英國。
這十年來他所展露的天份,為達納帶來的榮譽,使得漢森欣慰,達納付諸在他身上的金錢和時間并沒有浪費。
加登聞言看了一眼應蕭,後者神色淡淡,眼睛倒是很專注地注視着賽場上的情形,林奇同其他人拉開了肉眼可見的差距。
足夠穩,也足夠強悍,同樣能從中看出點莽,讓人想到兩個小時前他挑釁應蕭的時候。
對于漢森言語裡對林奇的喜愛和肯定,應蕭不可置否,濕冷的風吹過,他的回複卻很有溫度,“他的确很優秀。”
但旁邊的兩人都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應蕭會這樣誇贊林奇,加登和漢森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把這歸結于中國人的教養和溫和。
等了會兒,加登跟應蕭一起下去,漢森留下來繼續觀看。
經曆車禍後的幾個月來,這是應蕭再次碰賽車。熟悉的感覺令他的每一處感官被放大,幾乎無法控制那種興奮和激動,但是這回,他頭一次多了些不确定。
加登站在場外,混在一堆賽車手和工程師裡面,穿着正式妥帖的西裝,有點突兀,但衆人都一起盯着場上的應蕭瞧,一時竟然沒人說話。
有人在旁邊開始分析起數據。
幾個月的空窗期内,應蕭的成績下降是必然的,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的進度竟然不是斷崖式下降,排名已經掉落,依然高居。有人欽羨嫉妒起天賦點的好處,但,有人輕諷出聲——
“開賽車最怕兩種情況,一是自負,而是自我懷疑。”
有人疑惑朝他看過去,一些跟應蕭關系不錯的人看不過眼,都認為他是在故意嘲諷應蕭。
加登冷聲阻止了他們的争吵,朝那個紅發冷膚的少年看過去,心裡歎了口氣,沒想到說出這話的人會是林奇,他的視線往場上看去,眉頭蹙起。
應蕭的變化微不可查,但很明顯,他開始變得束手束腳……
場上的那輛紅色賽車停下來,車門打開,高大的身體從窄而小的車門出來,紅色賽車服包裹着那具精壯的身體,應蕭單手摘下頭盔,垂落的發遮斂住他的眼睛。
剛才還喧鬧的人堆霎時安靜下來,衆人不自覺紛紛讓開條通道,加登欲開口叫住他,應蕭的手被人一把拽住。
他掙了掙,對方用力很大,應蕭的眼神終于擡起,最先是落在那頭亂糟糟,像堆雜草似的紅發上,然後移動,應蕭的語氣明顯不耐煩,“松開,别讓我說第二次。”
林奇的身體往前靠,藍色的眼睛盯着應蕭,比起兇狠,更像是又在繼續挑釁他,“你不會永遠順風順水,金錢不會一直給你想要的一切,”林奇用蹩腳的中文叫了一聲應蕭的名字,然後說,“你開始害怕了,這意味着失敗。”
他松開了手,咧嘴朝應蕭笑。
應蕭極力克制住想将拳頭揮打在他臉上的沖動,雙拳攥緊,青筋爆發,他閉了閉眼,消化掉這種惡劣情緒,然後應蕭臉上的笑容比林奇的更加明媚,後者愣了一下,然後他的左手同樣被人抓住。
應蕭的眼神淡淡,神色更是溫和,這副很無視人的熟悉模樣,如果被人拍下來讓他看到,應蕭一定會很驚詫。
偏偏他的語氣輕松,一如既往,骨子裡的距離感還有傲慢:“我不會失敗,即使真的失敗了又怎麼樣?我會爬起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