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知洛在整理包裡的東西，塑料口袋聲簌簌作響，黎微微接過去放在兩人中間。

“安全帶。”

“離得不遠，我們後排不用系吧。”

“系上。”

江尋沉沉說完，撥擋降低底盤發動引擎，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孫澤陽詫異，“尋哥，大馬路上的，沒必要吧。”

他話沒說話，江尋手随意搭在方向盤上，車子離弦般疾馳出去。

窗外的建築化作虛焦長鍊快速後退。

“靠——”孫澤陽被巨大的後坐力甩回位置上，緊緊抓住安全帶，問後排，“猛不猛？！”

男生總喜歡帶點刺激的東西。

黎微微唇色失血，跟着引擎的轟鳴聲上下顫抖着。

江尋眉眼挂冷，瞥眼後視鏡。

沈知洛看見他眼眸黝黑一片，漆底似乎閃過一瞬鋒利的笑意。

她倏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車後面哪還有鄒辰他們的影子？

沈知洛找黎微微要地址，準備把定位轉給鄒辰，讓他慢慢過去。

江尋心裡來了股勁，油門猛踩到底，外輪劇烈摩擦，車身流暢甩進彎道。

巨大的眩暈感讓沈知洛沒法拿起手機，她揪住衣擺，眉頭蹙緊，咬字也重。

音調忽冷了聲，“江尋！”

後面呵斥的話沒有說出口。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江尋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微抖一下。

沈知洛伸手抵住前排靠背，視線鎖着他落在擋位上的手，與他無聲對視。

江尋捉住她的目光，很執拗地盯了幾秒，指尖在虛空中敲了幾下，眼神卻淡了下來。

方向盤一轉，刹車片劃出清鳴，他把車停在路邊，推開車門下車。

黎微微縮在後面緩了好幾分鐘，被孫澤陽從外面拉開車門。

沈知洛才看見路邊招牌閃着彩燈，“臨江活魚火鍋”，已經到吃飯的地方了。

江尋沒說話，抵在主駕車門上，火機靠近煙嘴，眼眸漆黑。

等到看見鄒辰他們進店，他才慢悠悠晃進去。

七個人坐的大方桌，江尋進去的晚，把凳腿一踢，毫無形象地坐下。

在沈知洛對面。

鄒辰把菜單遞給孫澤陽，他反手就傳給江尋，“尋哥，吃什麼，稱了五斤魚，還有點河鮮。”

“随便。”

他一人坐一排椅子，長手長腳攤開，全身沒骨頭似的撐着，聽他們聊天。

辯論隊兩個女生在說中午逛的那條古街，當時時間短，心裡又挂念比賽，有些意猶未盡。

黎微微是喜歡到處玩的性子，一聽她們說，興趣就來了，可勁翻找攻略，“那古鎮上有個主題密室逃脫，玩不？”

沈知洛眼神在江尋那處多停留了幾下，沒聽見黎微微張羅，等她再問的時候，随口應了聲，“行啊。”

鄒辰考慮得多，“密室得玩幾個小時，太晚了。”

其餘人無所謂，但他是要開車回去的。

本來今天腦細胞就死得多，再去費幾個小時腦，還得開高速回學校，他吃不消。

“沒事啊，大不了在這邊住一晚上，明天又不上課。”黎微微環顧一周，她和洛洛一間房，孫澤陽和江尋大不了一人開一間，明天還能在這邊再玩半天。

“算了，我們要回去，你們玩開心。”鄒辰婉拒了，另外兩個女生隻有跟着走。

黎微微跟他們不熟，順口一問後也沒有挽留，直接開始訂民宿，“對對，我們要三間房，挨在一起的。”

沈知洛還沒來得及開口，黎微微反過來安慰她，“古鎮不是最容易出鬼故事嗎，我們幾個挨着住安全點。”

江尋頂了下腮幫，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家魚館的鮮魚現點現殺，上菜速度慢了點，素炒河蝦這些菜上得快，孫澤陽立馬問江尋，“喝點？”

最開始他為了開車一直忍着，這下知道要住一晚上，酒鬼性子一下暴露無遺。

江尋懶懶散散扯過身，“老闆，拿兩箱羅斯福。”

孫澤陽開酒，挨個問一圈。

江尋在他遞給沈知洛的時候擋了下，“她喝不了。”

孫澤陽撤回手，把酒瓶子放在黎微微面前，“你幫你閨蜜喝。”

“孫澤陽你是不是人。”黎微微在孫澤陽面前脾氣總要差些，憋不住罵人的話。

沈知洛把酒拿過來，往面前的玻璃杯裡倒。

孫澤陽扭頭去看江尋。

江尋吊着眼梢，瞥沈知洛。

沈知洛沒看他，眼神都沒分給他一點，端起酒杯，“慶祝我們旗開得勝。”

鄒辰雙手握着杯子，不太适應這樣的場合，“知洛學姐，我要開車，沒辦法喝酒了。”

沈知洛彎着眼角，“沒關系，以茶代酒，心意最重要。”

所有人一起碰杯，酒瓶撞在一起。

“叮——”

江尋對着瓶口喝了一口，幾根碎發垂過額頭。

酒過三巡，鄒辰看着時間不早，準備往回撤了。

沈知洛叫住他，“回校之後可以放松一段時間，我把禮物先給你們。”

她皮膚白，喝酒上臉之後的紅印一直竄到衣領下。

禮物一件件擺出來，給鄒辰的是一根镂空雕花的鋼筆。

另外兩個女生兩手空空，恍然覺得疏忽，但沒想到沈知洛給她們倆也買了東西。

就兩片木質雕刻的書簽，手工做的，沈知洛一人給了一片，“你們在它面前看了好久都沒舍得買，我送你們。”

兩個女生歡天喜地地收下，連包裝都沒拆，捧在手裡看。

接下來是孫澤陽，沈知洛中午想了好久，去工坊買了瓶純手工釀造的清酒。

孫澤陽驚喜了下，“我也有？”

“對呀，借你的車，表示表示。”

孫澤陽看沈知洛包裡鼓鼓囊囊的，裡面應該還裝了黎微微和江尋的禮物，但沒聽見玻璃瓶響，估計他這禮物是獨一份的。

這酒一看就是跟着他愛好來挑的，跟其他鋼筆書簽不一樣。

白天鵝看着冷清孤絕的，沒想到這麼細心。

他拔開酒塞聞了聞，沖江尋顯擺，“诶，你聞聞，上次你挺愛喝又買不到的那酒，就這味道。”

黎微微看不慣他嘴角咧上天，給他一倒拐。

沈知洛唇角勾笑，手上緩了兩步，問黎微微，“禮物現在給你還是幫你背回去？”

黎微微雖然好奇她的禮物，但還是問了嘴，“林琳他們有嗎？”

要是沒給他們買，她就先把自己地拿着。

“有，給你們三買得一樣的。”

“那放你那，回去一起給。”

沈知洛點點頭，東西放回包裡。

——拉上拉鍊。

江尋沉默地坐着，挑睨着沈知洛的方向，眼底壓抑着一團黑雲。

沒了。

所有人都有禮物。

江尋沒有。

窗外，夕陽一點點黯淡。

他起身想出去抽根煙，鄒辰說不用，他們都不介意煙味。

江尋也沒客氣，勾着凳腿坐回來，夾着煙放到嘴裡，埋着頭頸抽了一口。

孫澤陽本來還在找老闆拿酒杯，突然感覺氣氛一靜，他識趣地把酒塞進包裝袋裡，放到屁股後面，弱弱開口，“其實尋哥也挺愛喝這種酒。”

言外之意，就算不想花心思，那給他買的時候，順手給江尋帶一杯也好。

但沈知洛沒有。

她把包挂在木凳後面，拿起筷子，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吃呀，還剩這麼多，别浪費了。”

鄒辰他們連忙說吃飽了。

江尋食指敲敲煙灰，捏着煙到嘴邊吸一口。

兩頰跟着凹陷進去。

嘴裡溢出口霧，“飽了？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