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的頭像是綠色調的,一個男孩側身站在草坪與河流交界處,打開全是鮮花的後備廂。
滿眼盎然春意,生機勃勃。
秋盈偷瞄了沈知洛幾眼,忍不住問:“洛洛,你是不是和江尋認識啊?”
黎微微跟孫澤陽很熟,一起打過好多次球賽,難免跟江尋接觸,但是從來沒聽沈知洛說起過。
她從來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若不是恰巧當了室友,秋盈也當沈知洛是高冷的性格。
“啊?”沈知洛裝傻。
“江尋很關注你。”秋盈更多的是擔心,“總感覺他不靠譜。”
沈知洛也這麼覺得。
秋盈是寝室裡最後一個洗漱的,簡單聊了幾句爬上床躺平了。
沈知洛注意力又轉回了微信。
她看着聊天框,思索了一下,主動截止話題。
[睡啦,改日聊]
江尋:[好夢]
過了好幾天,聊天框還停留在那晚的對話,沈知洛也沒再碰到過江尋。
大學的事情總是雜亂無章,每天無所事事,又仿佛忙了很多事情。
系裡預選獎學金候選人,沈知洛準備申請材料,好多時候來不及吃飯,焦頭爛額忙了一周。
興許高考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鍛煉,再加上高強度腦力運動,沈知洛身體吃不消了。
白天圖書館隻是覺得眼睛脹,晚上就有點頭重腳輕,後腦勺像是有墜子在釘,疼得看不清路。
她蹲在路邊,擰開水杯小小口抿。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狀況也沒有緩解,背後開始冒虛汗,甚至意識都不太清醒,連主幹道邊的路燈都眩光了。
将近十一點,回宿舍的基本是考研人,有些抓着睡覺前的一點時間給家裡打視頻,撒着嬌要生活費的,或者給家裡說複習進度的,内容不同,但語氣大多是輕快的。
沈知洛捏着手機,在通話界面按了個“1365”。
彈出沈靖的名字。
她也想跟家裡打一個電話,給家裡講她生病了。
往日裡,沈知洛絕不會有一點這樣的念頭,但是現在她發燒了,腦子不清晰。
觸屏一點,電話撥通了。
不過轉息間,沈知洛主動給挂了。
這個時間點,沈靖該在應酬吧,沈母也應該睡着了。
在這一瞬間,沈知洛想清楚了一件事。
她沒電話可打。
路過的同學看她狀态不對,靠過去,“同學,你沒事吧?”
沈知洛擺擺手,擠出個笑,“低血糖,歇一會就好了。”
女同學“噢”了聲,臨走前似乎還跟手機裡的家裡嘟囔了句。
沈知洛頭越來越疼,腿軟得像一攤水,盡力用手背碰了碰額頭。
她抓着手機,努力睜開眼,硬撐着想站起來。
嘗試失敗之後,她給黎微微打了個電話,等聽到熟悉的驚呼聲後,沈知洛放任自己意識模糊。
還好黎微微平時訓練得多,想都沒想就把沈知洛背在背上往校醫院跑。
“微微,重不重啊,前段時間你腳不是受傷了嗎?”
“你沒比沙袋重多少。”黎微微把她往上掂了掂,“不舒服怎麼沒有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沈知洛沒開口,黎微微察覺到背上的溫度越來越燙,一秒都不敢歇地去了急診。
校醫院住院部人滿為患,醫生讓黎微微帶沈知洛去縣醫院。
這時候她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背着沈知洛去校門口打車了。
無奈之下,黎微微點開一個微信頭像,撥出電話。
——
翌日,沈知洛醒了,左手麻得失去知覺。
她轉眼,發現黎微微跟她擠在一張狹小病床上,壓着她的左手。
沈知洛盡量小心地把手抽出來,慢慢揉兩下,右手上的針管牽着淡藍色床簾動。
外面的人聽見動靜,撩開簾子。
孫澤陽緊盯着燈,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那什麼,你别動,我去喊醫生。”
沈知洛眸色一緊,眼睛陡然睜大,剛想說話,喉嚨幹澀得像是刀割。
孫澤陽手忙腳亂地在床櫃邊找水杯,拿過道上去打熱水。
沈知洛抓起手機,把黎微微搖醒。
黎微微昨晚累夠嗆,睜眼的時候都還是迷迷糊糊的。
沈知洛咽口水,問她,“孫澤陽怎麼在這?”
黎微微睡蒙了,腦子頓,“昨晚你肺部細菌感染,燒到40°了,我叫他出來開車送你。”
她猛然想起什麼,撩了個小縫,看到外面沒人,才小聲說,“你不知道昨晚上有多慘,急診不讓住院,非叫你先坐在門診那輸液退燒,你都要暈過去了诶,
後面沒辦法,孫澤陽給江尋打電話,讓他幫幫忙。”
沈知洛當時燒得耳鳴,記憶如同七零八碎的拼圖,不記得細節了。
黎微微特意強調了句,“江尋昨天沒住宿舍,專門從20公裡外的公寓開車過來,單人病房沒有了,他找關系給你弄了個沒有病友的雙人房。”
她拱拱沈知洛,笑得意味不明。
門外輕叩兩聲,黎微微噤聲,縮着脖子聽動靜。
江尋停在簾子外,把手上拎一路的保溫盒放在餐椅上。
醫院的床簾很薄,隐隐能透出他挺拔的肩線。
黎微微無聲做口形,“江尋回來了。”
沈知洛不小心從嗓子裡洩了聲,加上她嘶啞的聲線,跟剛睡醒時伸懶腰的撒嬌一樣。
江尋嗓音松散,“醒了?”
“醒了醒了。”黎微微麻溜起身,掀開簾子,給人騰地。
沈知洛躺在床邊,皮膚白得透亮,再被淡藍色的床單一襯,宛若與初雪媲美的羊脂白玉。
微微背身收拾孫澤陽睡的陪護床,折疊起來當坐凳。
江尋突然彎腰。
沈知洛眼皮一跳,根本沒法躲。
溫熱的指腹輕輕劃過眉心,挨了挨她的額頭。
清新的茶花香壓住煙味,久久殘留在鼻尖。
“沒那麼燙了。”
江尋扶起餐椅,架在病床上,把保溫盒裡的東西層層擺出來,甜粥推到沈知洛面前。
再一回頭,孫澤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和黎微微兩個并排坐在坐凳上,沒給他留一個位置。
孫澤陽笑得奸詐,沖床上努努嘴。
江尋坐在床尾,聳着肩,雙手後撐,看沈知洛一勺一勺攪着粥,就是不往嘴裡送。
“不好吃?”
沈知洛搖頭,“沒胃口。”
“明天想吃什麼?”
聽到江尋這樣說,沈知洛先是一愣,下意識的想拒絕。
可生病的人心理防線弱,她内心深處是想要人陪的。
拒絕的話沒說出口。
孫澤陽和黎微微出去吃飯,走之前站在門口揮手,說半個小時後回來。
後來過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兩人如同人間蒸發了,一下午都沒出現過。
直到晚上,黎微微來換江尋守夜。
後面兩天,江尋每天踩着飯點來,借此機會摸清了沈知洛口味習慣,沈知洛病也差不多好了,多留一天觀察狀态。
江尋貌似很忙,經常站在門外接聽電話,語氣不太好。
“你老往醫院跑,會不會太麻煩?”
江尋挑了下眉骨,明顯地不在意,“他們上課,不知道我過來了。”
沈知洛啞然,她不是說這個啊。
她是怕耽誤了他正事。
“你朋友在上課,你怎麼不上課呀?”
江尋微埋着頭,撥弄手機,“最近有點不舒服,請假了。”
“不舒服?生病了?快去看看呀。”
江尋揚眉,“嗯,這不來醫院吃藥了嘛。”
他這話說得一語雙關。
兩人對視,氣息萦繞在一起。
沈知洛眼睫微顫,心裡仿佛落了一拍,率先繳械。
第四天,醫院通知出院了。
沈知洛一回寝,就被三個舍友嚴加看守,狠狠躺了一周。
終于熬到第二周周末。
寝室遮光窗簾緊緊拉着,昏暗得分不清時間。
窸窸窣窣的塑料袋聲不大,但密集得讓人煩躁。
沈知洛迷迷糊糊看了眼手表,下午兩點。
隔床點着台燈,黎微微在微弱的光源下吃飯,聽見動靜,擡頭,“醒了?給你帶了份現撈。”
沈知洛骨頭都躺軟了,耐不住黎微微催,爬下梯子去吃東西。
一顆鹌鹑蛋東滾西滾,沈知洛失去耐心,準備拿筷子戳。
就在這時,林琳和男朋友厮混完回來,略帶驚奇,“洛,你一直沒看手機?”
黎微微嘴裡含着東西,含糊不清回了句:“她昨晚報複性熬夜到三四點,今上午補覺補得哪有空看手機啊。”
林琳比了個大拇指。
沈知洛很給面子的解鎖手機,消息“噔噔”彈了幾十條。
有詢問的,有安慰的,有懷疑的,更多的是寝室群聊裡,林琳連發了十幾條,“看論壇。”
頂在最前面的帖子,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圖片裡的少女貼在豪車邊,俯身湊在窗前說着話,發絲順着胸脯的角度傾瀉而下,纖細腰肢不足一握,而沖擊力最大的,是膚如凝脂的長腿,即使偷拍者是從側面低拍的視角過去,也顯得又長又直。
學校窄路邊的路燈昏暗,夜色給她整個人鍍上了層溫柔的光暈。
緊跟在圖片後的,是一個略帶玩笑性質的投票。
《全校最不般配的男女》
沈知洛和江尋在最顯眼的位置。
最難聽的是話裡話外提到的勾.引二字。
底下還寫了評語,雖然沒有刻意描黑沈知洛,但是把她描述成了見人就給眼刀的冰山美人,下面有男生附和,大約是之前被拒絕過的男一男二男三...們。
沈知洛懶得管他們是誰,她把鹌鹑蛋咬在嘴裡嚼,關掉手機。
林琳觀察沈知洛的表情,試探道:“看完了?”
沈知洛把東西咽下去,仰臉,“嗯,這段時間閑,看八卦快得很。”
語氣輕快得仿佛跟她不相關。
“有人在造謠诶,你都不生氣嗎?”
沈知洛沉默了幾秒,咂嘴,“還别說,挺中肯的。”
“但願看了這帖子的人以後都别來煩我。”
“……”
象征性地問了好幾次,林琳和秋盈才确定,沈知洛是真不在乎。
與此同時,孫澤陽正舉着手機在寝室裡跳,“不配不配,确實不配。”
江尋玩手機,沒施舍一眼。
他沒有論壇賬号,剛才用遊客模式大概看了下,沒法發表評論。
孫澤陽把照片放大縮小幾次,氣憤道:“你看看白天鵝,仙女似的,你?混混流氓!”
江尋長眸微狹,“滾外面吵去。”
孫澤陽敢怒不敢言,無聲抗議,沒一會又釋然了,“尋哥,你是風雲人物無所謂,但這種事情到底影響女孩子清譽,你不處理下?”
江尋瞥他一眼,“你知道我不處理?”
孫澤陽愣了下,湊跟前正色道:“尋哥,你是不是有情況了?”
他實在好奇,但更多的是興奮。
“和白天鵝成了?”
他就說江尋這幾天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