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奶奶酥的酥肉也特别好吃,眉眉打麻将打到銷魂忘情的時候,她和許青時沒少去小翠奶奶的廚房蹭吃的。
如今退休後的小翠奶奶在天福街有兩個攤位,一個在菜市場門口,早晚賣賣菜,一個在街邊,就一套簡易的折疊桌椅,幫人代寫寫書信,臨近過年寫寫春聯。
老人都愛憶往昔,看到許珍意後又激動又驚喜。
話都比平常多了好幾倍。
“你媽剛把你和你哥領回來那會兒,她婆家和你養父都收拾她,一分錢不給她,你媽厲害,天天去麻将桌上赢錢。”
許珍意記得,有時候眉眉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家裡就抱着她去打麻将,她就乖乖待在眉眉懷裡看她胡牌。
一直到許青時下午放學回來踩着凳子做好飯,再用大碗盛一碗捧着去麻将館送給眉眉,接着把她抱走,領着她回家吃飯。
“後來你媽把西廂房租給我你們娘三日子才好過一些的,幸好你後面跟着你親媽走了,不然留下來多遭罪,苦得很。”
下午胖子來接這一老一小,兩人還在唠,半點沒發現他,等了半個小時胖子遭不住了,簡直太能唠了。
他收起老太太的小攤,一邊說:“小翠啊,您大孫子囑咐您的話您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啊。”
小翠奶奶吸着最後一口奶茶發出咕咕響,理直氣壯道:“年紀大了,聾了,聽不見。”
胖子:……
他轉頭給許青時發消息。
胖子:我奶那個大嘴巴多半跟許妹妹把你老媽那點事給嚼幹淨了。
許青時:無所謂了,她自己八成都已經回以前的住處打聽過一圈了。
胖子:?
許青時:不然她裝瘸?
胖子:好有道理。
胖子:來吃飯。
許青時:不來。
胖子:行吧,那你妹你自己到路邊撿去吧。
許青時:愛誰撿誰撿。
嘿你這人!
晚飯許青時果然沒出現。
第二天也沒出現。
許珍意坐不住了,此時的她滿腦子隻有留下來的想法。
否則也不會裝瘸博同情。
可惜許青時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好騙了。
胖子的廚藝比餐館裡的還棒,晚飯許珍意很捧場,吃得肚子圓鼓鼓,從胖子家出來時天已經黑透。
她還住在東路廣場上的賓館,胖子送她出天福街。
單從外形來看,胖子長得魁梧剽悍,比許青時還魁梧壯碩,鄰裡用他吓晚上哭鬧不睡覺的小孩,讀書時女生們不敢靠近他,相親對象一看他照片就拒絕,人送外号章之馬東錫,兇悍而壓迫感十足。
而許珍意生得白,小骨架,氣質柔和,兩人走在一起反差巨大。
許珍意就發現周圍會有一些打量探究的眼神看過來,莫名還有幾分畏懼,讓她想起剛踏入天福街那天傍晚。
“胖胖哥,我剛到天福街那天跟人打聽我哥,他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還都搖頭說不知道,為什麼啊?”
“怕惹事呗。”胖子嗤笑一聲,那語氣裡充滿了鄙夷嘲諷。
天福街的地理位置特殊,北街對面的東路廣場是繁華的商業聚集圈,鋼鐵建築林立,與之相比,它背後的天福街就是貧民窟。
但這裡不是最差最亂的。
在章之,有一片區是不被納入城市管理系統的,管不動,不好管,而那地就緊連着天福街南街,叫順坡,那裡地下拳場,洗浴按摩,夜總會,賭場各種牛鬼蛇神聚集一地。
天福街實際上完整首尾相連,一開始也沒什麼南北之分,但因為這兩個地方,人們自發的瓜分鼎峙做界限分割。
而這條街如今還能安生過日子,所有人也明白,是許青時罩着天福街,他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但提起他名諱,就有人會給幾分面子。
天福街的人,也或許人性本如此,一邊享受他的保護,一邊又視他為社會敗類,害群之馬,對他避而遠之,拿他當反面教材教育孩子。
“不用搭理那些人,”胖子寬慰她,“也不用害怕,在這裡你哥罩着你呢,沒人敢欺負你。”
聽着這些,許珍意就想起小時候,常看許青時打架。
他一副狂拽炫霸的架勢,但老實講哪次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一個瘦子,别人比他壯兩個噸位,或者人家吆五喝六一群人,那場面就像一群野狗厮殺,黃沙漫天,波雲詭谲,等那煙塵散開來,意外傲然挺立的竟是那條看起來最好欺負的小土狗。
似乎從小時候,許青時就有讓人畏懼害怕的本領,他好鬥,愛争地盤,想欺負他的人都被他踩到腳下做手下敗将,很多人怕他,相反,許珍意已經記不起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一點都不怕他的。
即便他對她一臉兇狠,就比如在車站門口,她心裡其實一點不怕,在她眼裡那就一炸毛狗,順毛撸就好了。
她沒有意識到,那是孩童時代,她還沒見過真實的社會,她意識不到現在的許青時已經不是那隻瘦骨嶙峋誰都敢挑釁的小土狗。
許珍意讓胖子打電話給許青時,胖子東拉西扯鋪墊,對面卻像是知道許珍意就在旁邊,打斷胖子,直接道:“許珍意,講。”
果然,一句‘珍珠’就是你放的煙霧彈。
許珍意十分不爽,一不爽就硬氣,甚至有些鬥膽包天,直呼他大名道:“許青時,我跟你講,我是不會走的,這破賓館我也待不下去了,我明天就退房!”
胖子都震驚了,心道許妹妹你膽子夠肥啊。
“破賓館?在章之你再去給我找一家這樣的破賓館。”
“我不管,反正我就通知你我要住你家,我找師傅開鎖也好,砸門也罷,你都别想再躲我,你個無情無義沒有良心的王八蛋!”
對面無聲安靜幾秒後竟然拱火地問了句:“罵完了?”
嗤笑一聲,“有種見面時你也這麼敢講。”
胖子已經聞到幾分劍拔弩張的硝煙味,生怕再聊下去這兩又得杠上。
結果他聽見許珍意說:“嗯?見面?好,那什麼時候見?”
垮掉了。
全垮了。
胖子心道這姑娘怎麼那麼愣呢,聽話不聽音啊這是,人威脅恐吓你呢,還見面。
許珍意等着對方答複,卻發現,電話被挂斷了。
?
一旁的胖子再也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
他發現這兄妹兩是真的逗,都能想到對面的許青時這會臉有多黑。
幾年了,治得了許青時的還得是他這寶貝妹妹。
而讓許珍意真正對許青時産生那麼一點陌生,有那麼幾分畏懼,決定主動離開的一天,也很快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