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和長姐在慈幼院長大,兩人形單影薄地互相依靠着,慈幼院孩子多,沒等他們長大就将兩人趕了出去,沒法子,弟弟還小,姐姐受夠了附身拾人牙慧的日子,自己将自己賣了,攢出來的錢終于幫紀葉白敲開了大宗派的門。
臨别那天,長姐坐在馬車中不曾與他相見,隻說,“今後我倆再無瓜葛,我這輩子待你不薄,往後的路自己走吧。”說罷便離開了。
紀葉白後來再沒去擾過他姐姐,隻是逢年過節送些盤纏過去,但總是盡數被退回,他知道自己是虧欠家人的,自己這個上山路走的并不清白,墊着的是他姐的屍骨。
于是進了傲劍山莊,早也用功,晚也用功,不曾懈怠一天,所幸他有天賦,那一年是各大宗門急缺人才之時,流水似的資源傾注于身,那是第一次他覺得這輩子總算不白來,嬰孩時拖累母親,孩童時拖累長姐,直到自己能夠獨掌一面時才覺前路輝煌。
紀葉白的成功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他與後輩林燃兩人為傲劍山莊在江湖中蕩開了一扇門。
那一年兩位天才一個十八,一個十六。
“可惜了。”谯楠看着那根紅繩被九頭蛇戴上,又最後撫摸了一遍入石三分的兩句話。
“不可惜,”九頭蛇妖對他們道,“他曾告訴過我一句話,是誰說的我已不記得,但是那句話大概是這樣‘命定的局限盡可永在,不屈的挑戰卻不可須臾或缺’,萬事萬物人也好妖也罷皆不知自己何時消亡,所以隻要問心無愧便不可惜。”
“進去吧,他選擇在這示警,說明宋雅就在裡面,去遲了擔心出差錯。”她身先士卒地前去搬開那兩塊巨石。
“七年前,你或許不記得了,”魁卡屈屈手指讓林燃将屋内桌上放置的盒子拿過去,突然他右手小拇指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幾息之後才停下來,他“啧”了一聲,“到底時間長了,一個兩個都開始不聽使喚。”
他将盒子拿過來後,複将食指放在唇邊咬破後,殷紅的血迹抹到林燃的額頭,後者眼中的那麼一點情緒波動也逐漸歸于無神,看向宋雅的眼神也慢慢荒寂。
“诶?我說道哪兒了?”魁卡食指輕撥打開了那方木盒的卡扣,“哦對,七年前,歸元劍派有一次聲勢浩大的選拔,你應該還記得......”
魁卡終于拿出了盒子中的東西,竟然全都是那種石頭!通體橙黃,他拿出來的石頭看個頭比師兄給她的要大,但對比而言,形狀大小和溫泉池中小右拿上來的那塊不相上下。
“這......你怎會有這麼多?”宋雅瞪着眼睛。
魁卡靈活的手指從裡面挑挑揀揀出最大的一塊,足有拳頭那麼大,但令人驚駭的是,那石頭上竟全是幹了後發黑的血迹。
宋雅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塊石頭,但腦海中很快便調出來七年前的那場選拔,不過僅有那一次,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取消了,但那年她還并未拜入師父門下隻是個外門弟子,但令她印象深刻的便是伊甯掌門在那一年收了他的第一百位徒弟,據說被山莊其他長老鄙夷了很久。
因為掌門酷愛那些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心智堅毅的人,身世越悲催越能入他的眼,于是他的第一百位徒弟便是這樣一号人。
那年的選拔是整個歸元劍派的選拔,且那次飛星閣也參加了,以前舉行選拔,飛星閣從未露面,衆人皆說那是個後勤門派,另三個門派的吃喝拉撒全被飛星閣的修士們大包大攬了,因此隻需要負責好選拔期間各門派的日常。但那次選拔飛星閣參與了,而且是全員參與。
雖然畫風依舊不是很好看,比如這個拿個鍋鏟,另一個拿個燒火棍,更有甚者抗個大鍋就上來了,頭上綁着個白頭巾反正怎麼瞧都不像是修仙門派反倒是從哪個村莊請來的夥夫和屠戶。
與一旁劍宗的沉默寡言、高冷孤僻形成極具反差感的搭配。
但一進入選拔池卻鮮有下場者,而且下手又快又狠,興許是殺慣了牲畜,所以片起人來更加得心應手,一時令人啧啧稱奇。
除了各個峰的首席大弟子們還能囫囵個兒出來,其餘皆止步于殺豬佬的刀或鍋蓋下
,而魁卡就是從那裡面爬出來的,其實并非是靠他一人出來的,與之對戰的飛星閣修士拿着把豁了口的菜刀便上了,本是想吓吓他,便将他周身衣服劃了個稀爛希望能自己告饒然後出去,但是魁卡這人雖然瘋癫卻實在執着,硬生生扛着還剩最後一口氣都不告饒,倒是将這位夥夫難住了。
在他猶猶豫豫劈下一刀時伊甯掌門出了手,将這位倔強的人帶了回去,至此他的收徒之路圓滿了。
“我以為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再不濟也是因為他看上了我的心智堅毅,才選了我當他的關門弟子,誰知,選我是因為,肮髒的人更能察覺到那些肮髒的事兒。”魁卡歎了一口氣,用唾沫撫平臉頰。
“所以你們要幹什麼?殺了我?還是殺了我們?你們要這些石頭究竟要做什麼?還有......”宋雅咬咬牙,她實在不願将這一系列的事情往她那敬愛的伊甯掌門身上聯想,她此刻都在祈禱這事與他無關,純純是這個人喪心病狂,為了滿足他那變态的心思。
魁卡黝黑的眼珠一轉,了然道,“你希望幕後黑手是我吧!”
宋雅被他看穿了,臉色一白,但随即便聽魁卡哼笑一聲,“要真是我做的,我也不用等什麼命令了,我這會兒就可以将你殺了不認賬。”
“你将那些問題留着吧,問合适的人,而且我也從來......”魁卡突然神經質地低下頭,狀似委屈地絞了絞手指,“......從來沒說過他是誰。”
宋雅:“......?”這人是真的瘋了吧。
小右蔫答答地挂在鄒旎的手腕上,不知怎的,這段時間小右愈發不活波,沒了和鄒旎開玩笑的心态,隻是捧着那塊從溫泉底下拿出來的石頭悶悶不樂。
“布置好了?”鄒旎問正朝她走來的谯楠和鄭禾其,兩人臉上皆髒的不像樣,不過這任務還是給完成了。
“我們跑了好幾個小鎮子,才買了這麼多,就是太可惜了。”鄭禾其唉聲歎氣。
鄒旎沒反應過來,“什麼太可惜了?”
谯楠:“五彩天風玄鳥卵啊,要價太低了,而且你還答應事成之後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