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兩點鐘的時間裡,大孩子都去上學了,小孩子還在午睡,遊樂區裡隻有小胖墩一人。
他在滑梯上來來回回、上上下下,一趟又一趟,不亦樂乎。
周默一手電腦包,一手拎着書包和水杯站在邊上,強迫自己再擠出一些耐心來。
就在他最後一絲耐性即将告罄時,祝赫發來消息,提醒他别忘上線,他看了眼時間——1點55了。
“3.14,該回去了。”他朝那個跑得氣喘籲籲的身影喊道。
小胖墩第N次跑到爬梯上,正踩着疙疙瘩瘩凸起的斜坡往上爬,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繼續哼哧哼哧地努力。
“袁周率。”周默又喚。
“啊?”叫大名多少還是有些效果的,小胖墩終于有了一絲反應,頭也不擡地應了聲。
“十分鐘到了。”
“可是我還沒玩夠。”終于爬了上去,小家夥站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着周默。
“可是時間到了,說好的十分鐘。”
“我不!”小家夥頭一甩屁股一扭,轉身又坐了下去,哧溜一下從滑梯上轉了下來。
塑料滑梯上有靜電,從頂上滑下來,他頭發都豎起來一層,跟個海帶似的,而在雙腳落地的一刹那,靜電導入地面,豎起的頭發又唰地一下全倒了下去,頭發打在頭皮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小胖墩被打得摸了下頭,沒有在意,爬起來又要繼續跑。
周默卻沒耐心跟他好聲好氣了,兩步上前,俯身一把抄起小家夥,直接扛在肩上就要走。
“啊呀!”小胖墩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倔勁也上來了,手腳并用拳打腳踢地掙紮起來,一邊掙紮還一邊大喊大叫,“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周默被他吵得耳朵疼,擡手就照着他的屁股狠狠招呼了下,然後扛着他繼續往前走。
小胖墩“嗷”地一聲痛呼,等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揍了,頓時反抗得更加劇烈,挺起脖子就喊:“救命啊!偷——”
還沒喊完,他就被周默放了下來。
計謀起效,小胖墩站在地上雙手叉腰,挺起胸膛,哦,是挺起小肚子仰頭看着周默。
再好的定力遇上這麼個熊孩子也得崩潰,周默也低頭看着他:他剛剛要是沒攔住,自己現在是不是已經成為偷小孩的賊了?!
“你不回去是嗎?”他沉着臉最後一次鄭重問他。
“不回!”小屁孩還沉浸在獲勝的喜悅中,得意洋洋,絲毫不讓。
“行。”周默不跟他犟了。
反正這樣的狀态就算回去也耽誤他開會,他幹脆說:“我現在有工作必須回去處理,你要是還想在這兒待着,那就老老實實待着,不準跟别人走、不準跟陌生人說話,玩夠了自己上來,或者等我處理完工作下來接你,知道嗎?”
正準備繼續對戰的小胖墩突然被這麼順着,一時有些蒙圈,心裡随即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失望。
“聽見了嗎?”周默見他沒反應,沉聲又問了一遍。
“啊。”小胖墩不想讓他看見那點失望,不清不楚地應了一聲,轉頭就往旁邊的沙坑跑去。
來到沙坑抓了把沙子,小胖墩又轉轉身子,拿屁股對着周默,然後朝後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走吧,就不再理他。
周默望着那圓潤的屁股蛋兒,一隻腳擡了擡,幾乎忍不住要踹上去!
可最後他隻能忍了——
踹哭了還得哄,麻煩!
時間快來不及了,他臨走前又交代了一遍:“就在這個區域内玩,不準亂跑、不準跟陌生人說話、不準拿别人的東西吃,知不知道?”
“哎呀知道了!”小屁孩不耐煩地了應一聲。
手機裡祝赫再次發來催問,周默回了句“馬上”,可還是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最後見他還算老實才徹底轉頭離開。
遊樂區内終于安靜下來,小胖墩一個人哼哧哼哧埋頭挖沙子。挖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無聊,便又去滑滑梯。
可滑梯似乎也沒有剛才好玩了,他玩了兩趟就沒了興緻,最後索性坐在滑梯底部平緩的那截尾巴上,肥嘟嘟的小爪子托着肥嘟嘟的臉頰。
剛抓過沙子的手捂在臉上,立馬給白淨的臉蛋蹭上幾抹髒痕,小家夥渾然不知,兀自看着前面發起呆來。
突然,前面不遠處的車子底下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失神的眼睛噌地一亮,立馬爬起來,貓着腰滴溜溜地朝那邊小跑過去。
-
小巧的寶寶巴士駛進小區,在8号樓下找了個車位,輕輕一擺,便靈巧地停了進去。
遲了了解開安全帶,嘴裡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下了車,卻沒有立即上樓,而是繞到車尾,打開了後備廂。
白色的卡通儲物箱随之露了出來,她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碗,從一個袋子裡舀了勺貓糧,又從另一個袋子裡拿了兩根寵物香腸,這才關上後備廂,轉身往後面走去。
小區裡有隻三花貓,是遲了了的好朋友——至少遲了了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那貓性情極其高冷傲嬌,一人一貓友誼建立的最初,還是全靠遲了了的死纏爛打和美食誘惑。
小區裡除了地下車庫,樓下路兩邊也會劃出一些停車位,那貓格外喜歡兒童遊樂區旁邊的一個位子,車位上沒車時,它就躺在車位上舔毛睡覺,有車時,它便會跳到車頂上,居高臨下,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君王。
那時候,每天下樓,遲了了都要給這隻貓帶根寵物香腸。起初,面對遲了了的投喂,它總會淡定地轉過頭去,做出一副“本王才不稀罕”的姿态。
遲了了自然有些失望,隻能帶着香腸離開。
直到某一次,她離開後一回頭,卻發現那貓竟然從車上下來了,正偷偷蹲在她剛剛放香腸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嗅,時不時地,還擡眼打量一圈周圍。
這一打量,一人一貓就對上了眼。
遲了了當時仿佛聽到了這貓尴尬地咳了一聲,而後若無其事地擡起頭,轉身邁着優雅的貓步,款款走開。
福至心靈,遲了了立刻就有了點子。
第二天,她照常帶着香腸去喂貓,流浪貓也照舊擺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樣。但這回,遲了了“失望”離去的時候,卻“忘了”把香腸帶走。過了會兒,她從一輛汽車後悄悄探出頭,果然見那隻貓吃得正香。
嘿嘿,這下可被她抓了個現行。
那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被這無恥的人類給“釣魚執法”了,于是給了遲了了好幾天臉色看。
然而凡事有一就有二,吃了第一根香腸,又怎麼還能拒絕第二根呢?不過矜持了幾天而已,它便在遲了了的美食攻勢下徹底破罐子破摔了。
之後,遲了了一有時間就會下樓喂它,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花花”。
“花花”對遲了了仍不親昵,但該吃的卻照吃不誤。
……
可今天,遲了了照舊來到那個停車位,卻發現它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盤踞在車頂。
不僅如此,車旁邊還撅着一個胖胖的小屁股。
一個小胖墩正跪在地上朝車底下探頭張望着,嘴裡還奶聲奶氣地喚着:“貓貓,貓貓來。”
遲了了自認在小區裡人緣不錯,加上畫兒童繪本的原因,小區裡的小孩基本都認識,可眼前這小家夥她卻沒有見過。莫非……是剛搬來的?
别說,胖嘟嘟的,還挺可愛。
她走上前去,抱着膝蓋在小家夥身旁蹲下。
“你好呀小朋友,你是哪家的小孩呀,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