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隻是有些乏了。”蘇玉的聲音依舊泠泠悅耳,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惱意。
傅雲的身量比蘇玉還要高出大半個頭,蘇玉需要仰頭才能與之對視。
“那我們快回客棧吧。”傅雲道,繼而轉向不知所雲的飛書。“你先行一步,叫人備上熱水。”
飛書腦中飛速轉了一圈,理解了自家世子的意思,告退後立馬下了樓,等到路間,才想起自己壓根不知道客棧的方位。
他悶悶給自己塞了一口順手買的荷花糕,問路去了。
另一邊淮序跟蹤了一名順風而動的探子,對蘇玉紅袖樓發生的事情并不知情。而非必要,旁的暗衛不會輕易顯露人前,這也就讓蘇玉當着傅雲的面,找掌櫃要了一間上房。
先帝去世這幾年,太子什麼風浪沒見過,偏偏叫人當面戳破了謊。
不是朝堂那邊踏錯便丢了命,而是比丢命更難以啟齒的尴尬。
他神情自若,擡頭便見到了傅雲那戲谑的眸光。
若非是飛書趕在前頭要了房,也輪不到世子春風得意。
“允安……”傅雲先是将他的名字含在唇齒之間滾了一圈。“你原來是不是不住這?”
問罷他眼神一亮,饒有興趣道:“莫不是為了我?”
那張臉配上特意放慢的語速,如張娘子第一次見到的那般,柔情滿目,帶着三分不羁的野馴。
在那張充滿欺騙性的臉上,若是姑娘早已被蠱惑得五迷三道。
蘇玉偏頭,面上因易容看不出來,但是耳尖卻實打實的漫上了一層粉色。
他難得惱了。
“蘇某乏了,李兄請自便。”
冷聲甩出一句,逃似的随小二上了樓。
世子将杏雨村那張無害的皮一脫,沒有先前那般好對付,再者他身份不便,隻能暗自吃下這記悶虧。
往日在杏雨村呆久了倒是忘了,傅雲是明澤侯親手養大的,心智城府都不弱。
傅雲目送對方進了房,正色問道:“餌下好了?”
飛書嘴裡又含了塊糕點,這會口齒不清:“好惹,魚咬鈎惹。”
他拍了拍胸口,将糕點艱難咽下。“公子回來忒早了,這裡可不好動手。”
“殺人宜早不宜遲,他們會想辦法的。”傅雲晃着折扇,拾階上樓。“若是能将那人釣出來就更好了。”
今夜的戲台已經搭好,諸位可千萬不要讓本世子失望。
——
夜深,紅袖樓的前院依然燈火通明,絲竹之音不絕于耳。
無人知曉的後院角落,悄然亮起一簇火光。
火光燃在油上,兇猛竄出,火舌肆掠,舔舐着屋牆。
“後院走水了!”
不知是誰最先發現,尖叫了一聲。
衆人擡頭一望,才見外邊紅光攢動,猶如晚間霞光萬丈。
他們倉惶奔逃,茶盞碗碟四處散落。
“外面走水了,快出去!”
“快救火啊!”
“走開,别攔着老子!”
老鸨慌忙往外看了一眼,腳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那如砌牆般的白灰也遮不住臉上的一片青白。
“我的院子啊——”
樓間紛亂四起,根本無人顧及她的哭喊。不少已經擁着軟玉入睡的客人被驚醒,也有正在征伐的客人逃出時衣不蔽體。
趙懷見窗外紅光閃爍,随即聞到一股嗆鼻的煙味。
他甩開懷裡的美人,急忙下床出去。
殷容胡亂将衣物一裹也跟着出門,全然沒了平日那僞裝出來的高不可攀。
隻不過此時已無人注意。
“紅袖樓走水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寂靜的街巷被吵醒,腳步雜亂而起。
雖然黃昏時落了一場急雨,但天熱幹得快,并不能阻礙火勢蔓延開來。
這場混亂之中,接踵而來的那場沒有完成的刺殺。
鋒利的刀光破窗刺入,直劈床間。
一柄長刀從側面挑入,刀刃相接滑過,掠過一道四散的火花。
一瞬間,刺客看清床上是合衣假寐的傅雲,正如野外的狼一般睜着銳利冷然的眸。
手中刀被彈開,飛書正立在一側,似是等待許久。
傅雲從被褥下抽刀而出,自對方胸前劈下。刺客迅速擡刀,卻阻擋不住排山倒海的攻勢。
铮铮炸響,長刀從中折斷,刀鋒餘勢劃破刺客前胸,令大片鮮血氲出。
一擊不成,對方棄刀跳窗而逃。
傅雲看着對方逃開的方向,慢條斯理地将刀上血迹擦拭幹淨。
“接下來該配合入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