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了理的衣襟拱手道:“在下趙懷,敢問公子尊名?”
傅雲笑意不減,懶散地拱手回禮:“趙兄客氣了,敝姓李,單名一個雲字。”
“原來是李兄,幸會幸會。”
趙懷眼珠一轉,将姓氏往權貴裡套了一圈,心中有了幾個答案。
“李兄可是初次到廣陵鎮?以前倒是從未見過。”
傅雲端過飛書倒的茶水漱口,“趙兄說得不錯,我正是第一次來此地。”
趙懷掃了眼桌上的殘羹。“這家店的招牌菜都是本地特色,不知合不合李兄胃口?”
他的目光從飛書臉上掠過,又似是想起什麼一般,複而望了好幾眼。奈何思索良久,卻始終沒有想起在哪見過。
飛書将最後一口酒喝光,狠狠回瞪了對方。他對這種恃強淩弱的玩意可沒什麼好感。
傅雲用浸濕的帕子擦了擦手,點頭贊道:“都不錯。”
趙懷見他好說話,不由試探着開口:“李兄,今日你我二人在此相逢便是難得的緣分。若接下來沒什麼安排,不如由我做東,請李兄與我一道同遊如何?”
說完又不放心似的追道:“保證讓李兄在此地玩得舒服痛快!”
傅雲知道他心裡藏的什麼心思,卻不拒絕。他取了一隻未用過的杯子,提了茶壺倒上茶水。“趙兄如此好客,我等卻之不恭,便有勞趙兄了。”
語畢,他單手将茶遞到了趙懷面前。
語氣幽幽,行為散漫,舉手投足帶着與生俱來的從容,天地仿佛都淪為他的陪襯。
此舉更加确定趙懷心中的想法,他恭敬接過茶杯,甚至因為興奮,雙手微微發顫。
隻盼能傍上這棵大樹,好保自己榮華富貴。
“不勞煩不勞煩,有幸與李兄一道,是在下的福氣。”
傅雲眼眸一彎,笑意懸于眼梢并未再進。他打開折扇掩面,看着對方将茶水飲盡,眸光晦澀。
世子正愁無趣,便有人上趕着來當樂子,當真是福氣。
夏雨化風,帶着一股胭脂巷裡的花香氣。
暮紫色的花瓣穿過牆院,漫過巷中,落下一層朦胧的雲霧。
進了院門,傅雲才知對方将他帶進了什麼地方。
此時天色半明半昧,樓中卻已燈火通明。此間女子大都穿着暴露,以薄紗掩膚,體态若隐若現。也有男子,基本身形纖弱,同女子一般抹着胭脂點了唇。
他曾在雁郡聽聞過這種地方,隻知營裡的人會去,自己還從未去過。他悄聲問身側的飛書:“來過沒?”
飛書瞪大眼睛,一臉震驚的看他,壓着聲音回道:“公子,屬下今年才十五歲。”
傅雲止住話頭,迎面走來一位身着抹胸長裙的女子,她披着一件薄紗寬袖,那雲鬓松散,在凝脂般的肩頭落下幾縷。“趙公子,今天怎麼這麼早?”
她貼在趙懷的身側,音色嬌媚,攜着一股溫軟的香。
趙懷順勢摟住女子的細腰,看來是相熟的常客。“今天帶了貴客,你告訴鸨母,叫她将好貨全都送過來。”
女子擡眼瞧了一眼對方口中的貴客,不由掩唇咽下一聲驚呼。
“這位公子生的當真是好看。”
傅雲折扇半開,從容收下。“姐姐謬贊。”
女子妩媚嬌笑,身形一旋,脫離了趙懷。接着手臂一揚,輕軟的披帛劃出道優美的弧度。“趙公子,勞煩帶貴客先去飲口茶,奴家這就去叫媽媽。”
女子快步走後,傅雲跟着趙懷一同上了二樓半開式隔間。
隔間後頭半開着窗,前頭懸着幾片作掩的绛色薄紗,風動時朦朦胧胧,影影綽綽。
有年紀稍小穿着粗布短衣的丫頭端着茶水進來,替兩人斟茶。
趙懷奪了茶壺,賠笑道:“李兄,我們先在此等一等。”
說罷将茶盞雙手奉上。
傅雲單手接了盞置于矮案上并不飲,反而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趙懷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遂提議道:“這裡的暖情酒十分出名,李兄可否賞臉一同品鑒?”
傅雲收回目光,以折扇掩面,神情嚴肅。“不瞞趙兄,我一飲酒身上便起紅疹,此病大夫也束手無策,故恕我不能作陪。”
趙懷見他沒有半分不悅,才稍稍安心。未想他身份尊貴,還将這等重要之事告知。他情真意切的關懷道:“身體要緊,身體要緊,那咱們便喝茶,喝茶! ”
傅雲接道:“趙兄想喝,我便以茶代酒。”
趙懷本就心癢難耐,未成想對方如此體諒,面上不由一喜,轉頭對旁邊侯着的丫頭吩咐:“你去取酒來,本公子與李兄一見如故,定要喝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