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蘇玉手中摩挲着那枚質地溫潤的玉佩,“可有其他人的蹤迹?”
遊稚點頭,“他們在遇襲周圍尋找世子,明澤侯那邊已經知道世子受傷失蹤了。”
“給西北那邊遞個消息吧,别讓明澤侯着急了。”蘇玉說。
遊稚應聲,“另一邊需要嗎?”
“放,做得隐蔽些。”蘇玉道。“傅雲一時半會不會走了。”
遊稚撓了撓後腦勺,“殿下留下世子作甚?杜相本來就懷疑殿下詐死,若是被他發現端倪,必然難以善了。”
“待他養好傷,再讓他啟程。”蘇玉解釋。“免得到時候舊傷未愈再添新傷,真死在路上,還給杜相送個把柄。”
再者張娘子的身份暫時還有用,若是因為許員外一事棄了,難免可惜。
蘇玉執起玉佩,借着清淺的月光,回憶起傅雲在他面前裝成天真無害的模樣。那雙眼睛倒是含情脈脈,頗具風流。
“屬下明白了,殿下可還有其他吩咐?”
遊稚正準備告退,突然一隻手抽走了他腰上挂着的裝糖的荷包,遊稚下意識去奪,待看清是蘇玉,才悻悻作罷。
“宋老信上說讓你少吃點饴糖,免得半夜又牙疼。”蘇玉晃了晃手中的東西。
“是。”遊稚答了一聲,他自是沒聽過祖父有給殿下什麼信,印象裡隻給淮序提過一嘴牙疼。
果然不能和那個黑心肝的說。他憤憤想着,恨不能将懷裡的桃心酥先摸出來解解自己被繳零嘴之痛。
“今後去司隐那挂職,若是擅離職守,自去領罰。”蘇玉将荷包中裝糖的油紙小包拿了出來。
遊稚還想掙紮,就見殿下将空了的荷包塞回自己懷裡。
司隐是皇室暗衛首席,是先帝親手培養的人,能在他手中挂職,屬于莫大的榮耀。本是遊稚當前所求,但卻生出幾分不願,隻因需至阙都授命,要離開殿下和相熟的同僚。
“怎麼這麼突然。”他小聲嘀咕。
“你出來已久,該回去探望宋老一二。”蘇玉替他摘去發間落下的竹葉。“順便替我看看長公主。”
遊稚神色一凜,“殿下說的是,屬下定會确認長公主的安危。”
蘇玉一笑,“早些去,早些回罷。”
遊稚作揖,“屬下遵命,先行告退。”
少年隻需一份被重視的托付,赤忱便如當年。
蘇玉看着那塊青山玉,片刻後重拾步子,回了院子。
傅雲不愛看書,即便是寫得不錯的閑書話本。若是小娘子會說話,還能讓她念書給自己聽。
他将書蓋在胸口,小娘子當真是啞麼。他又想起兄長,若是一直找不到他的蹤迹,不知兄長會不會帶兵掀了阙都。
也不一定。他想,傅川向來是将邊境安危與天下百姓放在第一位的。
傅川舉起未受傷的左手,收攏又分開。
門簾被人撩開,蘇玉隻着單衣,帶着一身水汽進來。發髻也松着,烏發順滑透着濕潤的潮。
房内的藥味被他身上的香氣沖淡了,松香融合着冰雪,冷冽悠長。昳麗的五官帶着沐浴後的清透,出塵如仙子,又像凡間勾魂奪魄的妖精。
傅雲半支起身,喉間發緊,見對方坦蕩平靜,不免生出幾分羞色。
蘇玉用帕子擦着頭發,看他脖頸染上绯色,明知故問:“怎麼?”
傅雲否認:“沒事。”
蘇玉卻笑了,雙眼半阖看他,“睡吧。”
傅雲躺好閉了眼,全身血氣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湧,他默念起一篇較長的策論,試圖轉移注意進入睡夢之中。
蘇玉擦罷頭發,将繡好的帕子收攏一番裝好,往油燈處添了點油,執起小椅上未完成的繡樣,穿針引線。
他低垂着眉,并未幹透的發絲自耳邊垂落,遮掩住了半張臉。
傅雲用着餘光看他,房内一片寂靜。
燭火輕微跳動,精緻小巧的繡樣在純白的帕子上浮現,剪刀發出細微的一聲‘喀嚓’,算是又完成一塊。
如此這般重複了個把時辰,蘇玉終于舍得放下針線,揉了揉微微酸痛的後頸。
他起身走了兩步,在門簾一側取了一張被卷好的竹席墊在地上,又用被褥鋪了一層,放上枕頭,便成了一個簡易的床鋪。
蘇玉吹滅了燈躺下。
傅雲在靜谧的黑暗裡側頭看去,鼻尖是對方身上的香氣,耳邊是對方均勻平緩的呼吸聲。明明隔着約莫兩尺的距離,他卻覺得好似與對方躺在了一處。
腦中不可抑制的想起某些畫面,他凝神靜氣,緩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