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覆月,一派寂寥。
鈎吻和着夜色坐在屋脊上,滿臉怨氣地盯着底下的街道。
雷公藤坐在她旁邊,同樣的滿臉哀怨。
“這滿大街人影都沒一個,他出來到底幹什麼……”不遠處抱着遠鏡的甘遂抱怨了一句,見姚銳拐到了另一條街上,起身跳上了不遠處另一個屋脊。
雷公藤和鈎吻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一起換了落點。
今夜輪到苦木休息,而九裡香奉命去追查許之臣之事了。他們三人跟着姚銳走了幾條街,天上的雲越積越重,逐漸連廖廖幾顆星鬥也掩蓋住。
姚銳終于停下來腳步,在一個路口蹲了下來。
他微微眯起眼睛,在一片黑暗中視物還算勉強,便從懷裡抽出一封書信,從容自然地蹲了下來。
三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雷公藤和鈎吻不約而同看向甘遂。後者自認倒黴,從袖子裡摸出火折子,輕盈地下了地。
“殿下……”
話還沒出口,他手裡方才燃起來照明的火折子就被姚銳搶走了。甘遂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也不知說什麼才好,隻能看着姚銳把掏出來那封信燒了。
隻留了一些殘片,随便灑落在路上。
他似乎不怎麼滿意,微微皺着眉頭,問甘遂:“有沒有尺子或是針?”
“……殿下稍等。”甘遂無奈地回了屋檐上,問那兩尊大神,“誰有尺子?”
雷公藤和鈎吻一味地沉默着。
甘遂嘴角抽搐,有些不甘心地再問:“針呢?鈎吻,你的毒針呢?”
鈎吻不答,擡頭望天。
過了一會兒她才答道:“上次對付燕王,用完了。”
顯然是臨時想的借口。
甘遂驚詫地張開嘴,欲開口指責又無從下口。
畢竟他自己也半斤八兩——三位殿下身邊八個暗衛,沒幾個敢把東西給主子用的。
姚钺曾經拿雷公藤的鞭子訓狼,回頭鞭子就壞了一個角,這還算好的——姚铮身邊的人才慘。
天仙子的拂塵總被用來掃灰,相思子的五弦琵琶送回來就斷了三根弦,甘遂的劍更是兩年就得換一把。
“那什麼,二殿下總比大殿下和三殿下好的多……”甘遂用手肘怼了一下雷公藤,“至少決明子和苦木沒壞過東西……”
雷公藤後退半步,也擡頭望起天來:“鈎吻,把針給殿下吧。”
決明子向來話少,東西壞了也不會說;九裡香話密,聽了半天也找不出來重點;苦木跟透明人沒什麼區别,姚銳一般都注意不到他。
“你怎麼不把尺子給他。”鈎吻淡然回應。
雷公藤确實有把尺子,可那把尺子是件寶器,壞了是不好修的,因而甘遂一開始就沒打算朝他要。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退了步,從袖子裡掏出一把表面清瑩碧透又寒涼徹骨仿佛有一層霜花結于其上的尺來。
“讓殿下仔細着用。”雷公藤把尺子遞給甘遂,又擡頭看向空無一物唯有亂雲的天。
“你——”甘遂瞪大眼睛,滿臉震驚,卻很快又洩了氣,終于握緊了尺子,飛身下了地。
姚銳手裡捏着殘留的紙片,看見甘遂手裡的尺子,眼中透出一抹驚訝。
甘遂把尺子遞給姚銳,有些忐忑地囑托道:“殿下可仔細着用……這尺子是件寶器……”
從前那些東西壞了就壞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這件可萬萬不能壞了。
姚銳揮揮手,蹲了下來,拿那尺子撬開牆根下的一塊磚來,小心翼翼地把手裡的紙片卡在了磚縫裡。
甘遂秉着呼吸看着他動作,生怕這尺子損壞一點。
好在姚銳最終拍拍衣服站了起來,正當無事地把尺子交還時,街角傳來了馬蹄聲。
天色昏暗,姚銳看不清楚那兩人的面容,隻下意識地抽手用尺子抵住襲來的兵器。
兵戈交擊的铿锵聲敲響了三人心裡的警鈴,甘遂顧不上什麼尺子不尺子,連忙抽劍與馬上人過了兩招,旋即拉着姚銳的胳膊退到了一邊。
雷公藤和鈎吻立時下場,不消半刻便死死捆住了來人。
甘遂把尺子交還給雷公藤,再次燃起火折子,蹙眉說道:“我倒要看看什麼人敢在殿下面前造次!”
火光映出來人的臉,甘遂連着退了兩步,驚恐失色,手裡的劍都掉在了地上。
雷公藤和鈎吻極為默契地後退了一步,一個擡頭看天,一個俯眼望地。
姚铮扭了扭身子,惱怒又無奈地思考着這三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雷公藤和鈎吻綁人的手法極為娴熟,姬開掙紮了兩下便放棄了,沖着姚铮翻了個大白眼。
“你們怎麼回事?”姚銳從一邊走過來皺眉看着地上兩個人,“看見人擡手就打?”
姚铮心碎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