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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奇妙而詭異地決定下來,用奧雷爾的話來說,還沒有見到開頭,就直接跳到了結尾。
就像他們現在正在飛機上,奧雷爾還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
“噢,這就是飛機嗎,”奧雷爾眨眨眼睛,“在我那個年代還沒出現這種東西。”他潔白的手指在玻璃窗上上畫了一個圈,然後又畫了一個。
韓寂坐在他的對面,手裡捧着一本厚厚的書,聽到奧雷爾的話,擡頭看了看他有些幼稚的動作說:“所以應該多出來走走,三百年裡發生了很多事情。”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奧雷爾不感興趣地說,“不過我沒想到美國會發展成這樣,我在18世紀末跟着英國的船隊來到這片土地,并且開始沉睡,那時候……你知道,我其實挺後悔選了這樣一個荒涼的地方作為我的墓穴。”
奧雷爾頓了頓,飛機已經在天空中平穩飛行:“不過,醒來以後卻發現,它真令我感到驚訝。”
奧雷爾一邊感歎一邊扒着玻璃往外面看,韓寂看着他的側臉,唇邊掠起一絲笑容。
“啊,對了,”奧雷爾忽然轉過頭來,正看到韓寂微笑的樣子。
他愣了愣,笑容讓韓寂的表情看上去放松又溫和,那些銳利的線條瞬間溶解,好像他是一個多麼容易親近的人一樣。
“什麼?”韓寂問。
隻是一瞬間,韓寂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好像剛剛那一瞬間隻是奧雷爾自己的幻覺一樣。
“我給忘了……”奧雷爾喃喃地說,“我剛要跟你說什麼來着……?”
韓寂看着奧雷爾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默默地把頭低下,繼續看手裡的書。
天空是平靜的藍色,雙層的艙窗上沒有任何氣流湧動的迹象。
永遠湛藍的天空,奧雷爾看着窗外——他的同伴正在看書,隻有他們的位置上亮着燈,其他人似乎都在小憩。
“我們要去哪裡?”奧雷爾小聲問。
“新奧爾良,”韓寂輕聲回答,“賽文先生發來的委托書你沒有看嗎?”
“那是你的活,”奧雷爾不再專注外面,他靠回自己的座椅上,“你看,你在我家白吃白住,你總得做點什麼。”
奧雷爾頓了頓又補充說:“你還害我得去幹賽文的活……”
“如果你不想回藍維斯的話,”韓寂簡短地說。
“你就會用這個事情做要挾,”奧雷爾鑒于周圍安靜休息的人群,壓低憤怒的聲音。
韓寂聳聳肩膀:“管用就行。”
“……”奧雷爾自動消音。
當然,奧雷爾可以殺掉韓寂,但是他得知道韓寂的身份,他可不會傻到去相信一個普通人就能進入藍維斯,看到自己的畫像之類的,藍維斯不是公園,它不會對任何人類開放的。
你得學會改改脾氣,這是死去的未婚妻經常對自己說的話。
好吧,忍耐點吧,奧雷爾,他這樣對自己說,然後轉頭去看韓寂。
這個毫無疑問是人類,他有溫熱的血液流過血管,有帶着血色的皮膚和溫度,他會受傷也會變老。
可是韓寂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也許是因為他總是表現出一種超越年紀的沉穩,也許是因為東方過于神秘的氣質或者别的什麼……
“也許你可以當我情人,”奧雷爾忽然說。
韓寂轉過頭,用一副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盯着奧雷爾。
奧雷爾有些尴尬地咳嗽一下:“當然,你得改改你的脾氣。”
“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韓寂淡淡地說,回頭繼續看着手裡的書,對奧雷爾的第一個情人建議絲毫不動心。
“你不考慮一下嗎?”奧雷爾第一次慘遭拒絕,不死心地問。
“我會考慮的,”韓寂眼皮也沒有擡一下,口氣就像考慮今天的晚餐吃什麼。
“好吧……”奧雷爾眨眨天藍色的眼睛。
*
确切來說,奧雷爾和韓寂的目的地并不在新奧爾良,而是在新奧爾良往北的龐恰特雷恩湖附近的一個小鎮上。
當然,他們沒有立刻下飛機就往那裡趕,更何況奧雷爾還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
“賽文讓我跟來果然是對的,”韓寂摸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奧雷爾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但是想不出任何反駁。
他們現在坐在一家咖啡廳裡,從臨街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兩百年前法國殖民地的建築,當然那時候奧雷爾還在沉睡。他到現在還沒辦法弄清楚,是什麼讓美國在三百年裡完全變了樣子。
也許韓寂說的對,我還沒辦法完全适應這個世界,奧雷爾有些沮喪地想。
看到韓寂放下了手機,奧雷爾轉頭問他:“怎麼樣了?”
“等下這邊的負責人會過來說明情況,今天就先在新奧爾良住下。”韓寂說。
奧雷爾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廳裡打着空調,氣溫适宜,當然,對血族來說,當然會感覺到冷和熱,但是卻不會體會到由此帶來的傷害。
“賽文的委托書上有說到底是什麼事嗎?”奧雷爾用銀餐刀切着歌劇院蛋糕。
“有提到一點,”韓寂看着對面的吸血鬼簡單利落得把蛋糕切開,“是那個鎮子出了些問題,完全聯絡不上。”
“和吸血鬼有關系嗎?”奧雷爾挑挑眉,把切好的一半推到韓寂面前,“賽文不會因為私人交情而讓吸血鬼幫忙處理别的案件吧?”
“在合約上那是不允許的,”韓寂很驚訝,奧雷爾還記得給自己一份,“除非得到藍維斯議會的批準,賽文才能允許自己轄區的吸血鬼參與人類的刑事案件。”
“那麼那個鎮子裡是有吸血鬼了?”奧雷爾問,他倒是比較好奇藍維斯到底和人類簽訂了怎麼樣的和平協議。
“進入小鎮的人沒有再出來,當然那個小鎮本身就有一些問題……”韓寂頓了頓說,“它已經被封鎖了起來,因為發現了被吸血的屍體。”
“據我所知,并不是隻有吸血鬼才吸血,”奧雷爾說,“比如女巫或者□□女妖什麼的,在某種儀式或者進行某種報複的時候也會有類似的行為。”
“噢,在和平協議上,疑似吸血鬼案件也得由吸血鬼處理,”韓寂簡潔地說。
“這是不平等條約,”奧雷爾眨眨眼睛說。
“下午好,先生們,”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奧雷爾一看,是一位中年女性,大約四十歲的樣子,穿着墨綠色的連衣裙,金色的長發紮成馬尾,棕色的眼睛有着美國人特有的活力。
“我可以坐下嗎?”她笑着看着韓寂和奧雷爾,“我是哈爾多。”
“請坐,”韓寂顯得彬彬有禮,奧雷爾則好奇地打量着哈爾多女士。
哈爾多飛快地打量了一下韓寂和奧雷爾,然後對韓寂說:“很抱歉,這邊的情況特别緊急,所以才要求上頭盡快處理。”
韓寂笑了笑表示這沒什麼。
哈爾多是個爽快的女性,在侍者端來咖啡以後,露出一個笑容,伸出手來:“不管怎麼說,歡迎你們來到新奧爾良。”
“謝謝,”韓寂跟她握了握手。
奧雷爾也伸手欲哈爾多相握:“謝謝,不過我才是主力。”
哈爾多有些驚訝地看着奧雷爾。